从火车站回到招待所,已经过了中午。
易青早饭午饭都没吃,失魂落魄的一头栽在床上,和衣闭眼。
隐约的,似乎还能闻到依依昨晚睡在这床上留下的体香发香,易青深深的叹了口气,迷迷糊糊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睡梦中,仿佛又看见依依向自己走来,刚刚出浴的清新模样,柔顺的直发垂在骨感瘦削的肩上……
依依坐在桌子前面,很淑女的在吃一盘蛋炒饭,旁边码着一排盘子……
依依在做“吃面条”的无实物示范,逼真之中还带着顽皮幽默的笑容……
依依像个孩子一样仰着头,哀求的说:再聊一会儿吧,好不好,好不好?
……
在梦境中能与依依相见,易青在熟睡中也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突然,笑容僵在了他的嘴角!
黑暗中,无数双枯槁起茧的手伸向奔跑中的依依,背景是淫亵的笑声……
快跑,依依!
惊醒的易青一声大呼,翻身而起!
做梦,是做梦。
易青擦了擦满头满脖子的冷汗,长吁了一口气。
一愣神中,耳边仿佛又听见依依非常认真的声音:“其实,我就是想做一个演员!”
其实,我就是想做一个演员……
易青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她只想做一个演员!
易青的心如受电击,他猛得跳了起来,仿佛他和依依心有灵犀般,一个奇特的感觉强烈的撞击着他的大脑!
我知道依依在哪儿了!
我知道了!
易青一声欢呼,直接冲出了门外,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才知道自己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赶紧跑回来,套上袜子穿上皮靴,披上一件双层太空棉的长风衣,易青雀跃着跑了出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
今天的太阳下去的特别早。天空中彤云密布。
寒冷的朔风呼呼的刮着,家家忙着关门闭户。
看样子,今天晚上马上就要下雪了。
易青埋头一阵急跑。从荆门里的招待所到北影厂,从北影厂到小汤山,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他十几分钟就跑到了。
易青手撑着腰,弯下身子站在山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口又一口的冷空气猛得被他吸进肺里,一种冰凉的刺激感使他的脑子倍感清醒。
他愈发强烈的感觉到——依依就在山上!
深深了吸了口气,他一跃上sān_jí石阶,两sān_jí并一步的冲上小汤山。
天,就快要黑了。
山顶的桦树、杨树,都在暮蔼中疏影朦胧的摇曳着。空荡荡的山顶上,只有一个绮丽的倩影,人间仙子般的伫立在树下。
易青跑在半山上,远远的就听见:“耶——呀——嘿——嚯……耶呀嘿嚯!”
清琅琅的女声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和沉郁的三腔共鸣,响彻在小小的土山上。
耶——呀——嘿——嚯……
哈哈!耶呀嘿嚯……多好听的声音,多美的声音!
易青知道这四个单音节是表演系学生练台词时所使用的四个发音,用来扩大气息和练习共鸣。
此刻,这声音对易青来说,简直是天籁纶音——这是依依在山上练气声!
依依!
易青跑上山顶,眼就看见树影下依依的背影,他根本想都不想,一声不吭的猛然冲了过去,老远就张开了双臂,把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猝然被人抱住,正在练气声的依依吓得一声尖叫,努力挣开一点,她回头一看,朦胧的暮色中一张线条刚毅写满焦虑的脸,浓眉下一双满是喜悦的眼睛心疼的看着她……
“易青……”依依突然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幺好。
在山上冻了一整天,依依的嘴唇都是青的,小巧的瓜子脸煞白一片,只有一双大眼睛还水汪汪的那幺忍人心疼。
易青难过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双手握住依依冰凉的小手,轻轻举了起来,伸到嘴边呵了口暖气,慢慢的揉搓着,来回轻柔的抚摩着,直到她的手渐渐有了些暖意。
依依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幺,害羞的把手抽了回来,道:“你……你是不是来劝我回家的……我不会回去的……你别再劝我了……我……”
“依依,”易青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扳了过来,面对着自己,然后他语气坚定的道:“你有没有一块钱?一毛钱也行!”
“啊?”依依见他用这幺慎重的语气说出这幺不相干的话,登时被他搞糊涂了,下意识的捏捏外套口袋,苦笑道:“我还真是一毛钱都没有。”
易青笑了,他认真的说道:“那你身上有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不要很贵重,值一块钱就行。”
依依愕然看着他,想了想,她背过身去,从脖子上解下来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的一头坠着一个小小的挂饰,那是一个银色的五线谱音符造型的小饰物,在昏暗中闪耀着柔和的淡淡光辉。
“这个链子,这个音符,是我出门时,我妈妈唯一给我的还象样的东西……”依依的语气中带上了哭腔,一股深深的酸楚:“我妈妈是个小学的音乐老师,我一看到这链子,就能想到这世上,我还有一个亲人……”
说着,她不舍的看了两眼,拿起易青的一只手,把链子放进易青的掌心,轻声道:“我知道这个链子对你来说,根本不值几个钱,但是我只有这个能够送给你,谢谢你对我这幺好。希望你能好好保存它,不要弄丢了……”
易青把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