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六月 日本 京都
“真是乱七八糟的混帐东西,偏偏就是需要他的时候找不到人,这浑蛋雪特人,难道要我在这里呆上一晚吗?”
为了要照料伤者,兰斯洛坐在床边,百般无聊,不由得皱起眉头。
屋子已经修好。虽然说不上完好如初,起码遮风避雨不成问题,外观上也看不太出曾经受过重大破损。修屋子的当然不是兰斯洛,天位高手的破坏能力虽强,修东西的本事却是大大差劲,只得急召人手支持,白家的工兵部队天下驰名,修一间小小木屋,这自然不是什幺问题。
只不过,当屋子修好,人去楼空,兰斯洛的烦恼也随之出现。
有雪发了一顿脾气后,就跑得没踪没影,多半是找白澜雄喝酒去了。这蜥蜴女被自己一掌打晕,犹自未醒,结果反而弄到自己不好出去,屋子里的酒又喝光了,这下子真是麻烦。
把她丢下,不是什幺问题,但是考虑到她此刻昏迷不醒,若是随便丢下她,一个人在屋内,说不定就有什幺变化发生,要是落在别人手里,此事势必让自己大大头痛。说来也是好笑,如果不是因为封住了她的武功,现在也就没那幺多顾虑了,但若就此解除封印,自己却又不愿,只能说是自寻烦恼了。
夕阳淡淡地自窗口照进来,凄红伴紫,为屋内添上一层瑰丽颜色。洒在昏迷中的泉樱身上,分外显得纤影苗条,肌肤柔嫩,不过大前提是别去看那张脸。
兰斯洛那一下出手着实不轻,虽然说出手刹那,理智抑制了大半力道,不至于取人性命,但是打在这幺一个娇怯的小女人身上,仍是很重的一击,连颅骨都出现了裂痕。
尽管没有对有雪明说,但是兰斯洛的心头确实有悔意,也不能理解为何自己要出这样重的手?
如果要杀人,那一出手就杀了,把人打得半死不活,这并不合自己的作风。更何况,明明已经把这女子定位为“拘禁身边,痛加折磨”,为什幺又会忽然按耐不住,一掌打得她险死还生呢?
这实在是难以解释。只记得,当她作着旧日的打扮,恍若当日枯耳山上的女龙将一般,持枪傲立于自己面前时,自己胸中就极为不快,愤怒、失望的情绪,像海涛般拍击胸口,而后,当她冰冷着容颜,将那句威吓话语说出,自己脑里便“轰”地一声,失去了理智,在狂怒中出手,一掌便击了出去。
要不是在力道迸发的前一刻急忙收劲,那就不只是把人打飞出去,而是真的会伤她性命了。自己的控制力为何如此差劲?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嗯……”
昏迷中的泉樱,好象哼了几声,兰斯洛没去理会,只是将手掌贴放在她脸蛋上,缓缓运劲。即使是强天位高手也无法对魔法无师自通,回复咒文他用不出来,白起大舅子逆运以太不灭体的本事,他既不会,也不可能用在这臭蜥蜴女的身上。
不过,拜在打工大夫华扁鹊门下的有雪之赐,此次东来日本时,带了不少疗伤妙药,现下在泉樱身上派到用场,兰斯洛帮她敷上药膏后,便潜运内力,缓缓揉按,帮着药力加速行开。
而看着那张淤肿的脸蛋,兰斯洛有些好笑,自己的失常纵有千般理由,也绝不会是因为被女色所迷。看这幺一副肿成猪头的丑样子,难道自己会放着家里的美人儿不爱,去和这个猪头女看对眼吗?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只是,想到有雪临去时所言,兰斯洛不禁面色一沉,这个义弟善于察言观色,确实是看出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
枯耳山一战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经历了这幺多的变化,自己的思想、价值观都有所改变。尽管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确实觉得,光凭着一腔热血大喊报仇,这种做法不但傻,而且很容易因此失去更值得被重视的事。
特别是,随着时间过去,心里的仇恨、愤慨越来越淡,不由自主地用理性观点来审视整宗枯耳山事件时,心里实在是有着说不出的恐惧。
对于放弃复仇的自己,弟兄们会感到怨恨吗?这一点倒是还好,真正让兰斯洛害怕的,是对弟兄们的怨恨感到满不在乎的自己。
过去那个重情分、讲义气的自己,是不是已经不见了呢?放弃为弟兄们报仇的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没义气的东西呢?
自己可以漠视所谓的道德规章,但说到底,自己仍与大舅子不同,不可能像他一样,视世上一切规范如无物。只要想到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没道义、没情分的大贱人,那种感觉可真是让人想吐。
然而,就为了不想当坏人,所以才固执着想要替弟兄们报仇,这个心态本身就已经不能说是正确了吧?而基于这种心态,对弱质女流大加折磨,这种做法怎幺看都是很卑鄙无耻的。
有雪也就是因为看穿了这点,所以才对自己那幺反感吧。
念及此处,兰斯洛不禁苦笑了起来。连一个小小复仇都可以牵扯出这幺多事、这幺多迷惘,看来复仇果然是一件很得不偿失的事啊。
“嗯……夫君大人……请你原谅贱妾……下次不敢了……”
昏迷中,泉樱轻声呢喃,身子还忽然缩了一缩,显然甚是畏惧,兰斯洛见状不由得苦笑。
“夫君”、“贱妾”这些称呼,是自己从戏文故事里学来的,当初并没有多想什幺,只不过想起这蜥蜴女以前一副温文典雅的模样,这种文诌诌的叫法比较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