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言站在那,目光随着哥的身子打转。
经过北疆战火的淬炼,他憨厚英气的外表有了很大变化:个头长高了,骨骼住了,看着他认真道:“之前哥弄错了一件事。我也是才发觉。我自始至终都只喜欢她一个人,没有第二个!弟弟你就别多虑了,那是自寻烦恼。”
谨言觉得不可思议:哥这样骄傲的人,怎会爱一个小丫鬟到如此地步?并非身份问题,而是这丫鬟虽然也有些小聪明,但跟小姐的才智还是不能比的。哥说自己之前弄错了,分明是借口,是为了让他安心。
他道:“哥,立皇后是何等重要的事!观棋那丫头鬼的很,心眼子特别多,哥你别被她蒙蔽了。”
王壑愕然瞅着表弟,好一会才问:“观棋鬼的很,心眼子特别多,那你觉得李姑娘呢?”
张谨言脸色一正,道:“李姑娘正直、率真、威严、霸气,且胸襟广阔、一言九鼎,说话掷地有声,若是她,弟弟便不担心;可是观棋心思太狡诈……”想起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他难得地眼神温柔了,一提起“观棋”又没好气。
王壑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谨言气得鼓着嘴——
这话很好笑吗?
王壑见他眼神不善,再笑下去要惹急了他,急忙忍住笑,问道:“弟,你老实告诉哥:你到底是爱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呢,还是她这个人?”问时,脑海里自然浮现另一个声音“你到底爱江南第一才女,还是她的丫鬟?”
谨言觉得哥的质疑羞辱了自己,不悦道:“当然是她这个人!弟弟认识她之前,也听说过她的名声,并不觉得怎样;是经过那次……之后,弟弟才跟她情投意合的。”说到“那次”,他心慌地垂眸,不敢看王壑。
王壑并不以为意,追问道:“这么说,上次在京城,你与她再次重逢时,对她的心意是不变的了?在王家,你为她挡了一劫,也无怨无悔?”
谨言道:“不变!无悔!”
王壑松了口气,拍着他肩膀道:“如此便好。你我兄弟都能得偿所愿。我对小丫鬟的心意,与你对李姑娘的心意一样坚定。你不必劝了。哥累了一天,也困了,你去吧,让哥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好多的事呢。”
张谨言急道:“哥,你……”
王壑让老仆把他撵出去。
谨言死也不肯走,他年纪轻,身子壮,老仆年纪大了,还真扭不过他,累得喘气。
王壑叹口气,摆手示意老仆退下,然后道:“你既然如此推崇、信任李姑娘,李姑娘又如此厉害,只要她没有阴谋害我之心,难道还怕她的丫鬟兴风作浪?”
谨言目光闪烁——他确实有这个担心:担心观棋那丫头迷惑表哥,还担心那丫头蛊惑李姑娘;怕闹到最后,闹得他跟李姑娘隔了心。原先那丫头只是丫鬟,若表哥立她为皇后,给予她以往没有的权利和地位,他怕她不安分。——在他眼里,那丫头满肚子诡计,不大安分。
可他怎么说呢?
再说那丫头的坏话,表哥非生气不可,他觉得表哥完全被那丫头迷住了心窍。
王壑郑重道:“你信哥的话,哥一定帮你抱得美人归,并且自己也得偿所愿需要你支持!”他使出怀柔的手段,以期诱惑、收买表弟。
说能让他也抱得美人归,精神一振,但又将信将疑,问道:“哥真有办法?”
王壑郑重点头。
谨言盯着王壑的眼睛,疑惑之色未消,反而更加浓重了。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去年皇城兵变后,在王家,哥也对他说过这话,说要帮他抱得美人归,还要他主动出击,将李菡瑶拿下。那时,哥的神色是极度痛苦的,根本不像眼下这般满脸喜庆和欢悦。谨言觉得不可思议:爱上一个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和哥长到二十岁才动情呢——怎能跟海滩上的潮涨潮落一样,说退就退呢?
哥是装给他看的吧?
谨言想到这,越发的难受,但却不肯生出退让之心,他想:“皇位能让,媳妇不能让!”
他肯推举王壑为君,一是因为王壑比他有能力,另一方面,便是他对哥心怀愧疚,愿意在事业上补偿他,助他登临绝顶,这想法却是无人知晓的了。
可让他就这样若无其事,他又做不到,于是下意识地朝着好的方向想,以减轻心上的愧疚。
他想:难道哥对那小丫鬟虚与委蛇,实则想通过她收伏江南、收伏李姑娘?若是这样,会不会惹得李姑娘大怒呢,怪我跟哥合起伙来欺负她的丫鬟?
应该不会,兵不厌诈么。
这可是李姑娘自己说的。
谨言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顾了哥,又委屈了李姑娘;顾了李姑娘,又恐坏了哥的事……稀里糊涂的,就被老仆推出去了,游魂似的回到自己营帐。亏他还记得路,没跑错了营帐。这完全是大战中练出来的本领,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认准方位,而不会迷失方向。
谨言走后,霍非又来了。
然后方逸生也来了。
王壑推说睡了。
那两人在帐篷外不走。
王壑无法,叫他们进去,懒懒道:“什么事?小弟正想着明天怎么跟朱雀王说,叫他另推选贤能为君,小弟才疏学浅、德行有亏,难当大任呢。”
霍非:“……”
方逸生:“……”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无事。”
王壑困惑道:“无事来做什么?”
霍非哑然,忽急中生智道:“劝贤弟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