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张谨言也挥军杀过来,正当他们卯足了劲头要跟安军死战到底时,玄武关城头却吹响了退军的号角。安军听后,急忙撤退。玄武军追杀至玄武关下。安军撤入关内,关闭了城门,城楼上乱箭齐发。
张谨言这才下令收军。
慕容星自焚发生太突然,又很快结束,看到的人有限;再者安军败退,玄武军上下都拼命追杀,因此忽略了官道上这一幕;战斗结束后,玄武军迎接一辆又一辆装载着粮食的大车进营寨,欢欣鼓舞、吼声震天。
只有李菡瑶,当时下了车。
因亲眼看见挟持慕容星的安军晕倒,便猜她身上肯定藏了药,李菡瑶不敢大意,叫人用湿布掩住口鼻,上前扑灭了慕容星身上的火,已经烧得焦黑,忍着泪,将尸身运进营寨,叫人架起柴草,继续烧成灰。
李菡瑶体会慕容星的心意:
往日虽从不做精致装扮,却是素雅如兰的一个人,现在烧成这般模样,如何装裹、收殓?
又葬在何处?
慕容家族的祖坟内是没她的位置的,李家的祖坟内也不便葬,倒不如烧成灰,用楠木盒子装了——是她们这次出行,用来装食物在路上吃的盒子——干干净净,又清雅,带回去撒在黄山内,让她充满灵性的魂魄每日在黄山的奇峰秀水间徜徉,随着黄山云雾飘荡;又跟李清阳毗邻,想必能合她心意,于是李菡瑶便就这样做了。
慕容徽随后赶到,只看见一个楠木盒子,装了一盒子灰,他也觉得这是对姑祖母最好的安置,因此未有异议,只默默跪下,对着盒子恭敬地磕头。
李菡瑶等他拜罢,将盒子收入行囊,才有精神和余力关注战事,因听见四周欢声雷动,忙问:“大捷了?”
慕容徽点头道:“是。”因见她双眼红红的,又轻声劝道:“妹妹还要多保重,眼下可不是伤心的时候,这仗一时打不完,还不知耗到什么时候——”忽见一女子走过来,急忙改称呼——“姑娘须得打起精神来。”
李菡瑶把这话听进去了。
她有多伤心,就有多憎恨。
这仇要不报,她还是李菡瑶吗?
来人是梁朝云的弟子茯苓,之前就是她安置的李菡瑶等人,这一片都是女子营帐。
李菡瑶问道:“收兵了?怎这样快?”
茯苓先仔细端详她一番,然后才道:“收兵了。姑娘还好吧?也别太伤心了。这仗有的打,死伤难免的,姑娘要撑着点儿。”她竟跟慕容徽一个口气。
李菡瑶点头道:“我还好。多谢姑娘。霍将军他们回来了,现在哪儿?我想见他们。”
其实,她想见王壑了。
茯苓道:“在中军大帐。”
李菡瑶道:“烦请姑娘带我们过去。”
茯苓道:“我走不开,叫个人带姑娘去。”
军中无数伤患等着她诊治,她忙得脚打后跟,因李菡瑶他们不畏艰险运来了粮草,慕容星又为此丧命,她格外感激和敬佩,才挤出空闲来安置她们的。
茯苓叫了一个瘸腿的伤军来,交代了一番,李菡瑶和慕容徽便跟他去了。
路上,李菡瑶又问战况。
“怎么这么快结束了?”
“敌人见大势已去,才鸣金收兵的。”
“你是说,并非我们击败敌人,而是敌人主动撤退的?”
“是我们击败了敌人,敌人才撤退。”
瘸腿伤军仔细解释。
李菡瑶心头疑云笼罩,很想说“那不一样”,但她看看这瘸腿的伤兵,又闭嘴。跟这人说有什么用呢?还是去跟能主事的人说吧。比如王壑。
一路上,经过好几处地方都在卸粮:正是午后,太阳照着,暖烘烘的,营地当中一大块空地,运粮的大车进来,雇工和禁军都忙着往下搬运粮包、篓子、罐子、坛子等各式各样的器具。
卸一辆,走一辆。
再来一辆,再卸。
另有人当场分发食物给将士们,将士们领了食物,也不走远,就扎堆坐在一块儿吃着,评论刚才的战斗,以及这粮食的美味和运输不易;小丁、田园等孩子都热心地帮忙分发,送粮送水,一面解答将士们的提问——作为筹集粮草的执行人,他们的解释无疑是最可靠的。
孩子们到了边疆,到了战场,对战争本能的敬畏,对将士们则满心崇拜,都追问打仗的故事。
大家都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天天打,从哪说起呢?你只要在这待着,自己就能看到。”
小丁忙道:“不是,我想问大哥你们吃什么。”他满心崇敬的口气,预备听一篇励志的故事。
众人相视而笑,十分神秘。
田园心痒痒地催道:“快说嘛。”以为他们从地下挖什么吃,或者从敌人那里抢粮,一定很精彩。
一身形跟门板似得军汉斜眼昂然道:“吃肉!”
“骗人,哪有肉吃?”
“不说断粮了吗?”
“吃敌人的肉!”
“大哥真会说笑话。”
“我可没说笑,吃了好几天人肉了。哈哈哈……”
小丁等人真信了。
田园干咽了下口水,虽未大惊小怪尖叫,却不知不觉抓住了绿儿的手,攥得紧紧的;绿儿也紧紧地靠着田园,两人相互支撑着。她们杀人也杀过了,但听见吃人却不自在,想象那烹制的过程,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是不忍还是厌恶的情绪。然她们知道,将士们并非天性作恶要吃人肉,而是情非得已;这对于他们来说不仅是苦难,更需要极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