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镇南王来了?快坐吧,尝尝这新茶。”玄武湖畔的紫竹轩内,高骈见到钟传带着苏远清几个人走了进来,顿时笑道:“尝尝这五王妃亲自煎的茶,就着这明前的春雨,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坐吧,今日没那么多讲究,没看老相公都已经喝上了吗?”薛洋见到钟传和苏远清面色尴尬,而且隐隐然有些放不开,顿时摆了摆手,示意张晓晗给众人斟茶后坐在自己身边,转而朝着高骈笑道:“高叔父,江西这些年出了不少人才,这算是镇南王的功劳了,虽说是贫瘠之地,和江东差距甚远,然则文教之昌盛,倒是有反超之势头,倒也是殊为不易。”
“嗯,说的也是,镇南王,敬你。”高骈的日子是最逍遥的,最近还和慧心禅师研究起了佛学和相面之术,所以看了看钟传之后笑道:“镇南王今日来此有话要说,索性就开门见山,这里又没有外人。”
“小曲好唱口难开啊。”薛洋摆手之后自顾自道:“江西还有江东部分州郡文人士子包括部分布政使、州郡刺史等官员陆续上书,要求撤换、更改匠作监,其中尤其以江西文人为甚,其中必有缘故。你们二位一个是江西布政使,一个是镇南王,今日不打算和我这个独霸一方、蛮不讲理,扰乱文教,毁了天下士子尊严和命运之人好好说道说道吗?”
薛洋一口气将这些时日言辞最激烈,罪名最重的帽子尽数道出之后,看着吓了一跳的苏远清和有些紧张,急急忙忙放下茶盏的钟传似笑非笑道:“两位可曾进行疏导,将成王府的主张和初衷告知百姓士子?”
“主公,这,这是下官为官不明,见解不够,所以才让——”苏远清憋得脸色通红,薛洋虽然自己脸带轻松笑意,但是不可否认,伴随着天策军越来越强势,而南境越来越安稳之后,那种一举一动不怒自威的强势却在不经意间让苏远清和跟过来的几位学子变得越发紧张,甚至于张晓晗坐在一旁都不敢看对方,只能捏着自己的裙角。
“我看不是你为官不明,其实你也是如此人为的,对吧。”薛洋摇头道:“自韩老夫子一片文章,将读书之外的所有百业打落尘埃之后,这世间百业也该换一换新颜了。”
“就如同五王妃主持之下的太医院,昔日韩老夫子以巫医乐工等为下品,嗤之以鼻。然则天下生民乃是食五谷杂粮,就抗拒不了生老病死。若是人人以医者为下乘之人,而不知尊重,不屑一顾,长久之后,这医道传承还有人会坚持吗?”高骈撇了撇嘴,指了指旁边的张晓晗笑道:“太医院院正乃是五王妃,以王妃之尊推行新式医官制度考核,各地尚且有那么多杂音,更何况如今匠作监呢?诸位就没想过这其中道理?成王府如今所行之国策,一言一行皆以百姓所需为己任,百姓需要什么,那么自然就优先处置发布什么,这有何不对吗?”
“医道传承关乎百姓生死,乃是国之大事,下官自当竭尽所能,不敢有违。五王妃所行训令在江西,下官是身体力行,亲自劝说。”苏远清见到高骈开口,而且以太医院为开头,顿时不敢再怠慢,急急忙忙道:“此乃是利国利民之大事,保障医道传承,而且激发世人尊敬医者,犹如尊敬衣食父母,自然无碍。但是——”
“但是匠作监那边大部分都是奇技淫巧是吗?”薛洋笑道:“所以诸位不愿他们与读书人相提并论,甚至于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吗?”薛洋此时也顾不得这句话好像还没出现过,但是其意思实际上已经很明了。这种言论在唐末其实并没有多大市场,但是架不住自己已经安定了南境,在大力宣导加上江西本就是文人辈出,所以这个问题已然提前爆发,甚至于来头汹汹,若是不能压制下去,那么自己的改革势必会半途而废,甚至于还有可能威胁自己一力倡导的士农工商一体的国策。
“可是诸位想过没有,若是这些百业技工无有保障,他们的技艺如何传承?他们辛辛苦苦所得却被你们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文人士子嗤之以鼻的话,那么何以推动天下民生更进一步呢?”薛洋一句话说得众人勃然色变,甚至于钟传都抬头看着对方。这句话已然是对文人士子极大的批评了。
“百姓安居乐业,靠的是勤俭持家、努力务农,男耕女织,地方府衙奖励耕织所至,和这些人有何关系?”苏远清摇头道:“下官确实有些不解,还请主公解惑。”
“你是江西布政使,你刚刚所言,你自己也算是做到了,但是江西之民生为何总也比不上江东呢?”薛洋撇了撇嘴,一句话说得对方一愣之后,继续道:“不说是江东和淮南这两个本身就富庶的地方了,现如今岭南、湖南和山南两道,可都是大有后来居上之势头,你就没想过到底是何缘故吗?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是江西百姓不够勤劳?还是真的土地太过于贫瘠,非人力能及?”
在薛洋的主持之下,成王府下辖的户部实际上和十三司那边每年都在统计各省民生数据,而且大部分指标实际上都是薛洋自己根据后世的办法自己套用过来的,虽然说不准确,但是用来大致判断某个地域的民生经济的发展脉络,却已经有参考价值。
而这些数据当中,江东和淮南两地无疑是最好的,不论风云如何变化,这两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始终强劲之极,除了本身底子雄厚之外,更多的还是两地百姓有着一种开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