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代王如此反应,武三思脸上笑意起来走向武三思,武三思见状后暗退几步,口中疾声道:“外堂可还有导引的宫官!”
李潼闻言后沉声道:“旧有闲情小隙,那也只是私情的纠纷。梁王既然将要拜相,身位大不同往,盼你能忠勤恪守,不要公私混淆。你既然陈情法我,那我也不妨再予你一教。陛下之所以授你春官入相,圣意已经昭然,与其强事不能、徒惹怨谤,不如安守本分、恭顺圣意。”
他说这一番话,还真不是取笑或误导武三思。
近日朝野内外事故诸多,这对武则天皇权威严都有极大触伤,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则天是需要典礼铺张、继续加强自身的威严。像是此前得知飞钱巨利,便急不可耐表示要将利钱调入神都以筹备封禅。现在又让武三思以春官尚书进入政事堂,意图当然也在于此。
李潼是真的希望武三思能专事典礼,不要搞三搞四,尤其不要打乱他有关漕运的布局。通过漕运改革以改善民生国计,这也是武则天所希望的,武三思真要为了一己私欲强行插手此事,这自然也会令武则天不满。
武三思在听到这番话后,先是默然,片刻后便嘿然一笑:“你若真早有此悟,此夜便不会刻意为难,逼我登堂见你!我与代王,本也没有什么良缘故谊,君恩重授,大事用我,你不犯我,我也懒得理会你!”
李潼叹息一声,归堂疾书手令,着人专递给武三思,望着其人离去背影,心情自有几分复杂。
他能够理解他奶奶女主当国、面对各种人心异动时不得不做的小心应对,但理解并不意味着认同。此前自保尚且艰难,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根本无力提出、无力改变。
老实说,他并不反感他奶奶为了上位各种眼花缭乱的操作,有时候自己甚至还主动去推动。
可是现在看到他奶奶为了平衡朝局,巩固自己的位置,在明知道武三思才位不配的情况下,还要将之提拔为宰相,李潼真的感觉有些不舒服,生出一种很强的抵触。
如果武三思真的能安守本分,只作加强皇权威严的各种典礼还倒罢了。但如果其人只是为了私欲党争而对漕运改革诸事横加插手,继而影响到整套政令的推行,那真的是罪大恶极。
李潼并不是觉得他这一套政令主张就完美无瑕,是世道必须要走上的道路,但却是针对眼下积弊所作出的一种尝试与调整。
如果被武三思破坏掉,这说明武则天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只允许世道在她能够掌控的格局中打转,为此甚至不惜放弃各种好的、坏的尝试。
那么李潼真的要仔细想一想,他究竟是要继续忍耐、以积蓄实力为理由,避免与武家矛盾全面爆发,还是要挺身而出,干掉武家这些纯粹被武则天用来阻挠世道定某一方。毕竟他们乃是天子亲军,但能忠勤用事,也没有太大的必要去刻意迎就某位上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午后,中官再次来请,李潼便起身离开了驻营。杨思勖、乐高等诸员早已经在营外等候,眼见殿下行出便忙不迭追随上去。
“今日南省制敕频传,唐家亲长已经就任右金吾卫将军……”
乐高个小机灵鬼儿被安排在南衙打听消息,沿途便向代王殿下汇报今日朝中人事的变动。
唐先择终于得任右金吾卫,李潼也算在南北衙都有了根脚,这本来是一件该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听到武三思果然今日便入补政事堂,李潼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还有,来俊臣就任司刑丞,开始入推案事。”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又是一突。司刑丞只是六品的寺官,不要说跟来俊臣旧任的宪台中丞,哪怕是较之寻常的监察御史都远远不及。
虽然来俊臣于一介黔首直登六品已经是非常跃迁,但跟其人旧年履历、声势与当下所诉变故相比,则就是实实在在的卑用。
这一桩任命,看似是武则天也不愿意让来俊臣正式推审皇嗣谋反,但李潼自知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他奶奶真的想大事化小,就不会做这么多的的人事调整。
如今把来俊臣授作卑职,无非是熬鹰饿狼而已,要通过来俊臣的罗织之能,一点点深扒出围聚在皇嗣周围的那些人事关系,同时又不直接危害到皇嗣。这绝不是什么大事化小的征兆,而是再一次掀起酷吏严查的信号。
对此李潼也不得不感慨,武承嗣这个家伙是真的作,关键是作得损人不利己,便宜都让武三思占了,也真是可笑又可恨!
李潼本来是有的极大的从容,无论朝堂中闹腾得怎么样,安心跟在他奶奶身后暗戳戳发展自己的势力就好。可是武三思拜相却让他的处境、乃至于立场也出现了极大的变数。
现在的他,也真的是不能轻松视之,眼下时局中首当其冲的虽然是他四叔一系,可如果武三思真的就记吃不记打、吃相太难看,那也真的需要雄起一把,撸起膀子来干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