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是不是真的以他为傲,李潼倒是不太确定,但可以肯定是被武承嗣搞得很恼火。
祖孙俩会面还没有结束,有女官匆匆登殿,入前细禀,片刻后,武则天脸色便阴沉下来,也不回避李潼,当场便说道:“魏王暂在玄武城,无处安置,瞧瞧你一时任性,惹出的麻烦!”
李潼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便有了然,先是感慨武承嗣真的是想入主东宫想魔怔了,竟然眼下这样的机会都利用起来。
同时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担心武承嗣会紧紧咬着他不放,正打算婚礼完成后跟郑家人碰上一面,让郑家出面组织一下言论上的抵抗,甚至都做好了必要时可以放弃几个已经在谋朝位的准备,却没想到武家转头又换了斗争路线。
而武承嗣这一转变,又恰恰佐证了李潼刚刚给他奶奶上的眼药:你说你猫在玄武城到底想干啥?去北衙屯营体验军旅生活?
略作沉吟后,他便也一脸苦笑,拱手拜道:“魏王进退失据,罪实在臣。臣家事简朴,动静从容,请陛下允臣前言、携妻入祷皇考,暂居庙中,收拾故业,可作安身……”
武则天听到这话,先是有几分不耐烦的焦躁,片刻后则安静下来,沉吟少许后便继续说道:“天时不早,不再留你,归邸细作后礼,安心生活。”
李潼闻言后便也不再拘泥,叩告谢恩,然后便退出了殿堂。他心知这一把算是稳了,能够平安度过。
跟武家诸王作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烦躁,但偶尔对方搞点骚操作,也能让人乐得不行。
如果这一次武承嗣打定主意要把他追究到底,那李潼应对起来也会很难受,特别有可能错过这一轮的朝局调整,被再次边缘化。
可武承嗣却主动放弃追究他,转而谋求在门外,心中不免有些犹豫,稍作沉吟后还是举步入内。
“妾恭迎殿下。”
一俟走入房间,李潼眼前人影晃动,便见王妃已经换了一身宜于起居的时服襦裙入前见礼,干笑一声道:“王妃怎么还没有就寝?邸中没有什么严肃规令,惟求适宜,有时事务缠身,王妃也不必阁中长候,循时起居即可。”
卸妆之后的王妃素颜端庄秀美,不知是灯火映照还是本色如此,两颊红润、娇态可人,闻言后便低头道:“入邸前郑阿姨已经多作告诉,妾知殿下尚简随和,不敢俗规繁扰,新婚望门,亦是本分。”
李潼心里还有几分彼此生疏的尴尬,虽然乳母郑金在婚前已经频繁出入郑家府邸、观望王妃品性,但李潼则没有时间仔细询问了解,对眼前这娘子仍多有陌生。
他举手虚引,手指擦过王妃裙带,然后陡觉手掌被一只滚烫的小手握住,先是微微一愣,再转眼便见王妃俏脸已经是更加的红艳。
郑文茵壮着胆子抓住代王手掌,紧张得有些眩晕,侧脸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转回头来,抬眼凝望着那张频频出没梦境中、如今已经真实在眼前的脸庞,低声说道:“妾亦知邸中尚有唐氏孺人,与殿下长守情笃。新妇入邸,未敢作分爱夺宠的妄想,但既然要永世常伴,也希望殿下能细述这位孺人姿态诸种。”
李潼闻言后也微笑起来,反手执起王妃香汗浸润的小手,一起行入花烛下的妆案前,对面相坐后便说道:“那个娘子啊,她是不如王妃端庄,活泼好闹,率性单纯,也正因此,总让人牵挂担心……”
郑文茵神情专注的倾听殿下讲述那位唐孺人日常种种,看到那笑容轻松随意,心中难免是有几分涩意并暗妒,但一想到那位还未谋面的娘子久伴殿下、经事诸多,心中一些酸涩也就渐渐褪去。
她微拢的手掌主动塞入殿下掌心中,并不乏动情道:“旧情自需长守,新缘也值得包容。今事虽然成于别者,但情义还是各自经营,此夜良宵,身心俱付,乞殿下雅怀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