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最后一场朝会,群臣有幸吃了一个惊天大瓜,时局中人无论地位高低,这一个年也都少有能够过得踏实,各有各的担心,各有各的期待。
当然,也有人对此不以为然,并不觉得区区一个皇孙只凭入嗣孝敬便能获得搅动时局、乃至于将局面重作划分的能量,哪怕是背后有着圣皇陛下的支持?
如果女皇心意真能够被所有人奉为圭臬而不敢违背,那么朝局不至于如此多事。
诸如此类自命理智而作冷眼旁观的人不在少数,可是随着事态逐渐发展,呈现于眼前的事实却脱离了他们的想象。
特别在人日百司开衙之后,随着第一批代王府佐名单从凤阁、鸾台流出,队。
这样一个结果出来之后,许多本来还在作冷眼旁观的人便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打听后续的发展,以至于原本牵动人心的私谒皇嗣案都变得不再那么引人注意。
天官侍郎郑杲便属于此列,甚至他都不属于冷眼观望那一类,代王未晋之前,彼此便已经在颇为融洽的交流。
只是因为他身为典选官员,选月中本就颇为敏感,再加上代王新封事发突然,后续挑选佐员又由丞相姚璹一手包办,没有抓住最好的时机切入,见到这样一个结果,心中自然不乏懊恼。
进入一月之后,选事不再那么繁忙,郑杲也终于有精力深入关注此事。几经周折,终于在上元节的前一天,邀请到宰相魏元忠过府做客。
这一天,郑杲早早便吩咐家人洒扫庭院,厅堂中张设美器,并将子侄派往四边坊门,等待迎接魏元忠。
午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魏元忠才姗姗来迟,得到家门子侄通报,郑杲便匆匆出门相迎,于坊街中见到魏元忠车驾后,侧立道左拱手为礼并笑道:“相公直堂劳顿,还要私情滋扰,真是失礼。”
魏元忠一点儿也不劳顿,他今天并不在直,退朝后便回家补觉,中午睡醒的时候甚至还在家里亲手扎了一个彩灯,这才优哉游哉的出门。
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看荥阳郑氏不顺眼。两家之所以结怨,则是因为儿女亲事。
魏元忠出身本不高,凭着自身才器在高宗朝得到赏识,特别是在平定徐敬业叛乱中表现优异而被女皇引作心腹之后,更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人一旦阔了,心境自然不同,魏元忠便想给儿子访求一门良亲,所选择正是荥阳郑氏。不过他当时还没有拜相,郑氏也态度倨傲,狮子大开口,他是咬紧牙关、几乎倾尽宦囊才结成这一桩婚事,但如此结成的亲事,想也能知彼此关系自然算不上好。
虽然魏元忠的亲家与郑杲并非同一房支,但天下郑氏本一门,魏元忠对郑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感。尽管郑杲几番邀请又具礼周全,但在途逢到郑家门前这段距离,魏元忠只在车上,郑杲则一路趋行的跟随。
待入郑家府邸中堂,自然又是一番礼数周全的寒暄,郑杲才抓住一个机会望着魏元忠说道:“代王新封,府事几则流出,却被时人讥作吴儿府,这实在有损大王时誉,不知魏相公对此是怎么看?”
魏元忠闻言后便哈哈一笑:“好事者不积口德,狂言妄语,不值得正席议论。代王宗家少秀,佐事者俱时之精选,不胜坊间长舌夸口之徒?”
郑杲听到这话,神情自有几分尴尬,准备好的话都不好再说下去。
魏元忠倒是不关注郑杲的情绪如何,轻啜一口杯中美酒然后又斜眼望向郑杲,笑语道:“难道侍郎也有意参与?”
郑杲闻言后讪讪一笑:“代王美誉当时,若能为友为徒,谁又舍得轻拒?只憾职事所限,身不能往。”
南省政务官员,一般是不能兼领王府官职的,这是为了避免诸王弄权,直干政务。所以欧阳通、王方庆等人虽然名高,但都在寺监之位,才能兼领府职。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真要南省官长兼领府职,要么是皇帝极为看重,要么是重点提防,连基本的王府事权都不给其人,要收归省中。
郑杲言语中毫不掩饰要向代王靠拢的急迫心情,对此魏元忠也能够理解。
荥阳郑氏虽然名列山东四姓之中,但风评时誉一直不算高,一直被列为四姓之末,若是赵郡李、清河崔,魏元忠只怕再溢价倍数,都难给儿子娶到其家女子。
郑氏倒霉不是短年,早在北魏时期,因为祖地荥阳距离洛阳近,六镇兵变中便大受打击。之后六镇当中分裂出的北齐与北周,郑氏跟他们也迟迟混不到一起去,就这么一路尴尬下来。
老实说,如今代王俨然已有自立门户的姿态,正是给郑氏这样的人家所准备的一个选择。
势大者如崔李两家,本身便势位在享,不忙下注,即便与代王往来密切,那是族人们各自私人选择,不至于合族逢迎。
而郑家本身便时位不著,其族聚之地洛阳也是圣皇重点经营所在,恰好代王也是圣皇亲自扶立起来的一个时选。如果郑家还不能闻腥而动,那就安心继续倒霉下去吧,盼着几时能咸鱼翻身。
感受到郑杲急于靠拢而又苦于没有门路的窘迫,魏元忠也是心中一动,手中筷子挑拨着盘中菜丝,微笑道:“如今国朝混一,实在不宜再拙计南北之分。但地边有远近,人情有近疏,彼之所切,未必是我之所急。人事奥妙,方寸自得。”
“相公的意思是……”
郑杲听到这话,不免有些不解。
还能什么意思?你们郑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