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场朝会,讲是年关尾牙,但是发生了这么劲爆的事件,与会诸众,心里也都是各有各的震撼。
早前李潼还常有自嘲自己只是一个边缘人物,可是今天朝会却有近半内容都是围绕着他,册封之后又作制授,这还都没有完。
他刚刚归班未久,礼官又再次唱名,忙不迭又匆匆行出,心里则忍不住敲起了鼓,也明显感受到殿堂中气氛都为之一凝,大概大家心里都在感叹这老娘们儿究竟还有完没完!
不过好在这一次只是一桩小事,但却让李潼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新为孝敬皇帝嗣子,即日起要前往城东从善坊孝敬皇帝庙为他的新爸爸吃斋祈福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让时流初步接纳这一桩变化。至于李潼,也可以好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作为缓冲,不至于直接就站在风口浪尖上迎受吹打。
由此也可见他奶奶将他骤攫入嗣、摆在这种要人命的位置上,也不只是考虑权术应用方面,对他的个人安全还是有所关注的,也在防备着她侄子们怒急攻心、玩险的。
但这也并不足以让李潼再对他奶奶重拾感激,老子来到这世界啥事也没来得及干、就给你的儿子们轮流服丧了!你也就是个样子货,只敢玩虚的,真有能耐,直接封老子作皇太孙,朝内朝外大小刺头,保证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
腹诽同时,他也没忘了搞正事。再拜之后,才又语调凄楚道:“臣有奏,前在轩堂,狭念自怜,惶恐不敢受册,幸在纳言姚相公良言警训,使臣能免于执迷自误……”
他将刚才受册情形讲述一番,言辞之间自是对姚璹充满了感激。而姚璹听到言及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出班恭立,感受到武家诸王包括其他臣僚们愤怒的视线如小刀一般往他身上突突,神情一时间也是颇有不自然。
李潼讲着讲着,在殿阶上的李潼,摆手呼喊道:“三郎,你一定要记得回家!”
臭小子,老子是去给皇帝做儿子,还要威风过你,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李潼心里暗骂一声,摆手催促,转过身后,深吸一口气,然后便迎上了武家几王那充满阴郁的目光。
武承嗣脸颊上的肥肉不断的抽搐着,脚步缓慢且沉重,似乎每一步都要把阶石踏穿一般,而他身后几王,在宫苑门口稍作等待,待到其人入前,微笑着抬手斜指了指头顶。
韦团儿仍是喘息未定,脸色潮红,看到这动作先是愣了一愣,下意识晃了晃脑袋,才发现发顶的步摇早已经脱髻,只被几缕乱发吊在头侧,她一路疾行往来司宫台,根本就没留意到。
待到韦团儿手忙脚乱的扯下步摇并抬臂簪定,李潼已经举步登殿,她眼下这状态,是不敢贸然入殿侍奉,只在殿外拉住一名待命宫官低问道:“大王稍后将何往?”
入殿后,李潼被引过了正殿来到内殿中,抬眼看到他奶奶已经换下了繁杂沉重的冕服,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裙,鹤发上盘,正背对着他在靠墙一角的箱笼间翻捡。
这样寻常简约的装扮姿态,李潼还没有见过,这会儿便不免有些发愣,片刻后才忙不迭下拜见礼。
“来得挺快,先入席。”
武则天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轻一摆,又翻捡收拾片刻,这才停下来抬手扶腰,旁侧自有宫婢慌忙上前将她扶回榻上。
待到正面相对,李潼才发现他奶奶铅容寡淡,脸上皱纹已经极为深重,没有了往常盛妆浓饰,果然再怎么凶威赫赫的人物,仍然逃不过时间的摧残。
坐回榻上之后,武则天望着李潼,微瘪的嘴角向内陷。李潼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低下了头。
“委屈你了。”
突然,武则天开口说了一声,待见李潼忙不迭避席出拜,她则摆手道:“不必不必,你就在席。咱们祖孙,是有俗道的情谊。”
听到这话,李潼更觉不自在,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老子刚被摆了一道,终归还是要把你摁坑里,不想跟你谈感情!
武则天视线从李潼身上移开,待其入席后又继续说道:“年高觉浅,常有怀念。执望太深,总是想修补一些旧在人事。数遍宗中,只你在选,知有强难,但你能受得住。”
李潼眨着眼,待到眼眶里泪花闪烁,才吸溜一下鼻涕:“孙拙浅不免,哪敢强献宗家群长之前。但祖母有使,荷恩已重,用事须艰,不言量力,惟求至美!”
武则天听到这话,眉眼舒展开,又说道:“有什么需求,只需诉来。”
李潼闻言后直接在席中作拜,并沉声道:“孤母教我不易,虽然别立厅室,但想到娘娘望门悲切,心痛如绞。求祖母容我任性,能奉养娘娘于高堂!”
“只这些?”
武则天眸光一闪,又问了一遍。
“除此之外,并无所求!”
李潼也回答道,兵噪玄武门之前,你的一丝软弱感性,老子都不会信!
武则天叹息一声:“你这小子,也真是强人所难,这不合礼。既然别无所求,那且先如此。稍后离宫行途,可以先返邸道别。”
说话间,她又抬手示意女官将她此前整理的箱笼搬在李潼席侧,并吩咐道:“入庙之后,日诵此经。切记心诚,外事不必穷计,在事者自有营张,去罢。”
李潼闻言后恭声应是,然后又加了一句:“孙请由端门出,行途循近,早入祀庙。”
北衙玄武门羽林军并千骑诸军,已经日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