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下旬,李守礼婚事如期举行。为此禁中专派宫人百员并赐物诸多,而且朝廷还派遣一名五品京官司礼知客、主持婚礼,所以这场婚礼也是搞得非常热闹,让两家人都很有面子。
或许是因为女皇对这一场婚事表现出了不小的关注,再加上都内如今氛围紧张,时流也需要有那么一两桩轻松热闹的事情来调节一下心情,所以前来道贺的人家也是出乎意料的多。
不过这当中也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诸多宾客当中,来自关陇的人家实在不多。即便是有一些,也多凑在对门亲家独孤氏那一边,却没有到履信坊王邸来。
之所以会如此,一则自然是关陇门户目下本就人人自危,担心朝廷会以窦氏为突破口,再来一次大规模的盘点清洗。
二则就是女皇将杨家女郎收养于禁中,这一消息也在一定范围内传播开,让时流意识到圣皇陛下或许并不希望她的孙子与关陇人家瓜葛太深。
譬如此前还兴致勃勃表示挺馋李潼的老豆卢,这一次干脆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就连与豆卢家有姻亲关系的独孤家那里,都没有派遣门人子弟前往道贺。
但这并不意味着履信坊王邸这里就冷冷清清、无人问津,相反要更加热闹得多。
如张说、李思文之类本就与王府关系不浅的年轻人们,在婚礼之前数日便几乎整日泡在王邸中听命差使。
更年长的一些,逢赦归都不久的李峤并其他一众李潼的文友们,虽然不至于撸起袖子来帮忙,但也整日在王邸西园举行文会。
眼下仍在冬集选月中,李峤、崔融之类本就文名极高,他们在都邑中集会弄娶,趋从者自然云集。而且李潼自己本身的诗文便被时流推崇为颇具开革气象,数年下来也积攒了相当一批拥趸。
所以整个正月下旬,都中最热闹的士人云集之地,除了天官吏部选院之外,便要首推履信坊王邸。
当然,这些人也只是凑个人势,或者还要蹭上几顿吃喝,拿着诗卷文卷来做投门贺礼,还要存意干谒。须知就连刘幽求那种已经得了进士出身的人,初初登门也只是两瓮咸菜作礼。
入京参选应举本就耗费钱粮颇巨,如陈子昂那种土老财的家境,放眼天下都屈指可数。现在有个地方风景秀美,有吃有喝还有乐,并且还可能获得大人物的赏识,那些选举人自然疯了一般向此汇聚。
眼见门庭若市,李潼也不免暗自庆幸,得亏他奶奶也是个体面人,刚刚把他二兄授为司膳少卿。
司膳寺本就掌管珍馐、良酝,如今本寺官长婚礼若还缺吃少喝,那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那些寺官们也都不敢怠慢,好吃好喝的流水一般送入王邸。
李潼本就打算今年冬集要大干一场,如今大量的选举人涌入门中,那真是欢客入了平康坊、乐不可支。
他那小本本上名单不断延长,其中一些自觉得需要重点关注的人物,也都挑选出来,吩咐卫遂忠以及暗地里已经将人事粗浅组织起来的田大生等人,安排人手去调查背景、品性之类,以便于有需要的时候,量才举用。
做这些事情,他也没有过于避讳,这本来就应该是他奶奶默许的范畴。而且这些选举人看似人多势众括以后很长时间内,注定只能担任六品以下卑职,对于真正上层朝政格局影响实在不大。
不过让李潼感到比较遗憾的是,入他门邸人众虽然不少,但真正知名者却并不多。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这些人统统都是废料,须知朝廷内外整个官员体系多达数万之众,这其中会有人因缘际会下做出什么事迹而名传于后,但更多的人未必能有这样的机遇。
能够留名于后的,或贤或愚、或忠或奸,诚然是有其过人之处,但那些寂寂无名者,未必是才有不逮,其中自然是有相当一批只欠机遇。
以前李潼是不具备这种海选贤遗的条件,沧海捞珠效率太低,可是现在能够做到了,对此自然乐此不疲,希望能够经由自己的手,挖掘出一批经世之才,而不仅仅只是照着史书记忆去集卡片。
当然,能够获得这些从容,他也是通过了他奶奶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考验,而且未来此一类的考验肯定还会陆续有来,但也都不值得畏惧,无非见招拆招而已。
眼下诸事还在草创,但假以时日,谁能保证他的西园学士们,不会是朝堂上最能打能拼的一批?
除了这些仍然沉寂下僚、不得出身的选举人闹哄哄前来凑趣外,时局人家做出友善表达的也是不少。
譬如旧年担任永昌县令的李思文他爸爸李敬一,便亲自登门来贺。李敬一如今官居洛州司马,其兄李元素则是年前被贬的宰相中的一员,但元月大赦,旧一批宰相陆续起复,想来归朝不远。这一家也是在朝显宗跟李潼关系最亲近的一家了。
新进归朝的魏元忠也派子侄来贺,这让李潼松了一口气。起码魏元忠应该是没有再继续告他黑状,但他还是特意将魏家贺礼单独收起、存放起来,哪年真要因其获罪,要给魏元忠一个惊喜。
另有宰相姚璹的少子,被选作前往迎亲的贺郎。可见这些江南人也注意到了李潼一家的存在,否则以姚璹目下官居鸾台纳言的时位,不至于让儿子来蹭这种热度。
至于近来李潼忙于联谊的天官侍郎郑杲,因为选月未过,还处于日常交际的封锁期,但也仍派家人送来一份不菲的贺礼。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