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午后。
林一秋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份南方日报,却并未怎么关注上面的内容。
他正面色铁青地定睛注目,眼前竟公然当着自己面,说要来领女儿出家门,去一同逛街购物约会的方白。
简直是岂有此理!
而方白感受着这股灼热的注视,只能尬笑着,身位往后退了又退,一直退到了大门边儿。
在内卧换了好久衣服的林小念,这时终于从里面探头出来。
她先是笑嘻嘻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就拜拜手,蹦蹦跳跳地小跑着,冲到了方白跟前。
两个年轻男女刚贴站在一起,活泼的笑颜就不自觉地涌现,房内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化消失。
林一秋坐在沙发角落,一瞬间倒觉得自己才是个被遗落下的孤寡老人。
女大不中留啊……
他叹了口气,却并未对此多说什么。
归家好几天的经历,已经充分告诉了林一秋一个沉重残酷的事实真相——
那就是,即使他现在再怎么把方白当成贼防着,也架不住作为主要保护目标的乖女儿,每每自己主动跑出来,强行送人头……
管不了,防不下。
比方说,这次逛街约会,就是林小念自己向方白提出来的,林一秋怎么阻拦?
现在可都时兴自由恋爱,不是他年轻时候,那个只要家长一句话不满意,就可以轻易操纵儿女婚姻大事的年代了。
“林叔(老爸),我们走咯哦!”
女儿和混小子一齐嘿笑着,扒着门沿,还做着同步招手的动作,异口同声地向长辈告辞。
还没有听到明确的回应,他们就默认林一秋是同意了,急急忙忙地牵着手,一溜烟儿窜了出去。
大门关的老响,房内却格外空静,林一秋心里也越发不是滋味儿。
他安慰自己:
还好,我这两天审核过方小子,至少是个有前途、有未来的正经小伙子,应该不至于将来让小念受了委屈……
已经很好了啊,哪像我,当年在那些人的眼里,连个正经小伙子都算不上……
思及往事,林一秋突然怔怔出神。
他沉默着,放下了今天买来还未看几眼的新日报,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卧室里,没有开灯,就凭着千百次的感觉,一次找准了位置,开启了那左边床头柜下的第三个抽屉。
抽屉里,是已经积灰的一摞相册。
进来想取的东西已经出现在面前,林一秋却莫名地顿住好久。
过了一小会儿,他才一伸手,捞起了那摞装订简陋、色彩斑驳的老相册。
“撕拉~”
相册毕竟太老,比林小念的年纪都大,就难免有些页片顶不住幽幽时光的腐蚀,半粘在了一起。
林一秋毫不在意,他只是轻柔地分开粘住地老相片,一页一页小心翻着,好像忽然在这片黑暗中抹去了岁月,重新变回了当年那个脾气温和的清秀少年。
在那些老相片里,保存着好多弥足珍贵的过往记忆。
其中有连着的几页,拍摄的是一个眉眼弯弯的少女,每张照片都无一例外地牵着少年林一秋的手,幸福的笑着。
她那时大概也就十八九岁,跟现在的林小念一般年纪,又面容相似。林一秋从这几张相片里,窥视着多年前的那个盛夏,隐隐觉得如今盛夏仍然未改,女孩儿脸上的笑容也没有变,只是换了一代人。
他痴痴地看了很久,然后起身,在弱光环境里关闭了卧室门,让这里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
……
……
“o!!!”
绿灯一亮,机器的提示声随即响起。
“啊!方白,我中了!我中了!!”
林小念看着自己操纵了许久的抓娃娃机,终于幸运地捞起来一只黄皮耗子玩偶,立即兴奋地跳了起来。
站在她身后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方白嘴巴一抖,差点就吐出了这句在水星无人知晓的梗来。
机器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把那个黄皮耗子玩偶给投放到了出货槽里。林小念开心地把它一把抱起,一边又亲又捏,一边继续寻求方白的夸奖:
“诶,方白,快说快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方白打量着这个作价最多30华国币的小型玩偶,又想想林小念刚才投进机器里的第118个等值游戏币,顿时无言。
但看着少女鼓着脸渴求的眼神,他最终还是违心地称赞了一句:
“真厉害,小念你已经超过了99的抓娃娃机玩家了。”
其实这话说的也没错,因为大部分顾客都只会尝试一两次抓娃娃机,然后不出意料地失败,然后再转去玩商场的其他游乐设备……
也就只有林小念这么犟,一直跟个机器较劲,连负责换游戏币的商场工作人员都看的哭笑不得。
林小念却从来没想过这些,她只是单纯的为了高兴。
把黄皮耗子抱在怀里,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抓娃娃机,又欢脱地小跑出去,呼唤方白跟上。
方白提着好多先前购物的袋子,自然是不能快跑的;同时,他又被游戏币严重不足,前来开娃娃机内柜取币补充存货的工作人员阻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小念跑出去好远。
他不放心地大喊:
“小念~!别跑那么远,注意安全!!”
人流纷扰中,林小念回过头,把黄皮耗子玩偶又举起来,顶到头上,停住等他。
方白松口气,提着大小各类袋子,慢慢行过去。
但林小念却好像逗他玩儿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