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廷为官可比不得从前随意,每天卯时(清晨5-7点)就要入廷,俗称“点卯”,申正或申初才散值下班。一个月休浴(放假)两天,其他时候不得无故早退,请假一律要递条待批。
这么庞杂的一个系统,自然需要规章来保障它合理高效运转。问题在于,木铃铛时常派发任务,燕三郎需要大量自由时间才能完成。
对他来说,当官不啻于给自己身上加了一把锁。
“这个么……”萧宓沉吟。就算是自己招来的贤才,一年里面有大半年不在王廷,也会引人诟病,说王厚此薄彼。“那你也无须任职,孤封你一个伯爵当当,许你可以直接向孤谏议,如何?”
燕三郎看他神色坚决,料想这是他的底限,也只得应了一声好。
哪个国家承平已久,都有大量闲散贵族继承了先辈的爵位,但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也就领不到薪俸。
不领钱,别人哪来的意见?
“所以此事再议吧。”千岁酒足饭饱,掩口打了个呵欠,“你和暄平公主相处如何?”
萧宓脸色微红,方才的干练抛去九霄云外:“一般般。”
“你不喜欢美人?”
这问题实在太刁钻,萧宓更不知如何作答。
连燕三郎都瞧出来,他在千岁面前经常词穷。
他轻咳一声,给年轻的卫王解围:“为何要娶这位公主?”
“护国公与我商量过,联姻是最佳方式,原本他属意宣国。那是大卫北境线上的最强国,与我们常年都有商贸往来,最重要的大宗商品就是它盛产的天河骏马。你也知道的,大卫东北方有草原部族,有好马才能守得住门户。”
萧宓给自己灌了口酒,眼角余光扫过千岁,心头更添闷堵,“就在这时,攸王发来了联姻的请求。说得难听些,恐怕他也不久于人世。他缔下的条约,后代未必尽心执行。护国公说,还要以联姻保证两国睦邻、友好长存。”
暄平公主很得长兄宠爱。等到老攸王去世之后,新上任的国君就是萧宓的大舅子。两边王室结了亲家,交恶的可能性就进一步降低。
当然,只是降低,并非消失。
燕三郎举酒,默默同他干了一杯,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
他不喜言辞,而萧宓是心里郁闷,两个男人埋头喝闷酒,倒好似比拼谁喝得快一样。这局面实是无趣已极,千岁坐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找了个由头离开。
待她都快要走出厅门,萧宓才抬头望了望她窈窕的背影:“你呢?”
燕三郎没听明白:“什么?”
“你还没有成婚的打算吗?”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哪怕他的身体相比几年前已经发生巨大变化,可是奇特的体质依旧让他不能亲近异性。
“那……”萧宓迟疑了几息,“你和千岁?”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已经陪在你身边好多年了吧?”
燕三郎放下酒杯,定定看着年轻的君王,一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已到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
他忽然有一丝危机感。
“嗯。”他点了点头。
萧宓一仰脖子,就把杯中残酒喝了个精光。他拍了拍燕三郎肩膀:“孤先回去了,还有几个会见。”
燕三郎将他送去正大门外,于是萧宓又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了。
明明是前呼后拥,风光无俩,燕三郎却从他背影中看到了一点落寞。
……
不出千岁所料,从次日午后起,燕三郎接到的拜帖和请柬多如云片。
邀景园主人刚到盛邑,就蒙王上登门亲见的消息,长了翅膀一般在盛邑传播开来。
他才十六岁,并无官职在身。
这两点加在一起,就构成了大写的“谜”字。
“你打算怎么办?”燕三郎抽出纸柬一张一张察看,千岁就在边上啃着肉脯,一脸坏笑,“要翻谁的牌子?”
少年不理会她的打趣,把手上的东西匆匆都看过就扔去一边:“关门称病,谁都不见。就说我长途奔波,伤势恶化,得休养一段时间。”
“为何?”
“只约见一部分,即是拒绝了其他人。”燕三郎道,“倒不如全拒。”
这也是一种姿态。看来,萧宓要失望了。
所以经过仆役们的刻意散播,很快外人都知道邀景园的主人还在养伤。黄大几次离府外出购物,都有人拉着他问个不停。通常这样的搭讪是以马屁开始的,先拍他家主人的,再拍他的,拍得黄大飘飘然,险些把自家主人成日价坐在假山边上逗猫玩儿给说出去。
幸好黄二跟在他身边,实时提醒。
“仔细祸从口出!小心女主人把你下半辈子都关在邀景园,大门不得出,二门不得迈!”
黄大打了个冷噤。邀景园虽好虽大,但在里面转悠一辈子也太腻味儿了,哪有外面的花花世界美满?
黄二满脸严肃交代他:“我要回春明城去接人了,这段时间你就莫要惹事,免得被女主人剥了皮去!”
“噢!”黄大不情不愿答应了。二妹急着要回去接那个小白脸的心情,他终于能够体会。
有些人啊,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过他旋即高兴起来,因为燕三郎命他去接张涵翠了。
这些天来,张涵翠一直被扣在署衙的班房里。石从翼对燕三郎的交代很上心,特地着人叮嘱署衙不可怠慢她。因此这一个月来除了人身自由受限以外,她并未受苦。
饶是如此,黄大见到的张涵翠面色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