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不隐瞒,把这些年的过往源源本本说了。
这一说,就从日出时分一直说到了晌午。
韩昭夫妇干脆就在邀景园用饭了。他们听得仔细,只在中间偶然两次提问。
燕三郎口干舌燥,连喝了两大杯茶水。他不喜欢长篇大论,若是还在迷藏岛上就好了,这些故事都可以由千岁来说。
韩昭笑了:“所以传言都是真的,你毁掉了迷藏国的禁地,六十年后谁也过不了雾墙。”
燕三郎吁出一口气:“你也听到了。”
“几个月前就接到消息了。”韩昭抚着下巴,“你就不怕千里迢迢送肉包打狗,反被我黑吃黑了?”
贺小鸢瞪他一眼:“他是肉包,你是狗吗?”
燕三郎笑了笑:“不会的,你早知我的满愿石从哪里来。”那块苍吾石还是韩昭帮他弄到手的。
韩昭看着贺小鸢,笑得满足:“我的愿望都已经成真,还要那石头作甚?”
贺小鸢脸色微红,啐他一口:“不识羞。”
韩昭这才向燕三郎道:“搬来盛邑,你这一着棋走对了,只要在卫国境内,便没有人敢公开找你麻烦。”他说这话时理所当然,并没有半丝儿炫耀。在座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
他是权势通天的护国公,卫国就是他的地盘。只要他不点头,谁敢来找燕三郎的麻烦?
至少明面儿上不敢。
燕三郎的笑容里有些苦恼:“我正想说,虽然把家安在盛邑,但我近期可能还要再出个远门……”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了长长的唱喏声。
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来了。
燕三郎皱眉:“不该是我入宫拜见么?”
“本该是的。”韩昭苦笑。今晨卫王要会见外宾,所以韩昭才打算下午带燕三郎入宫面圣。哪料到萧宓等不及了,御驾亲至?
对其他臣子而言,这可是无上荣宠。偏偏燕三郎还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哩。
三人只得起身出迎。
白猫就懒得动了,跳到八宝柜上伸了个懒腰。
过不多时,就有一人被簇拥而至,犹如众星拱月。
不消说,是卫王走入了兰轩当中。
“行了,都下去。”萧宓前脚刚踏进来,顺手就把宫人都挥退,“别来妨碍。”
待宫人们行礼退下,他才走到燕三郎身边,伸手比了比两人个头,而后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我高一点。”
他只比燕三郎高一寸。
可是,高一寸也是高。
贺小鸢噗哧一声笑了:“燕时初还会长个儿的。”
萧宓不服:“你怎知孤不会?”
贺小鸢笑而不语。她可是良医。
三年不见,燕三郎看萧宓,也觉他有很大变化。这少年变高变壮了,小时候的秀气已经转成了现在的俊朗,看起来倒跟兄长有几分相似。谁能想到,几年前他扮起小姑娘还漂亮得真假难辨?
老萧家一代代精挑细选遗传下来的种苗好啊。
当然,外表并不是改变最大的部分。萧宓走进邀景园,燕三郎就注意到他步履稳健,谈笑风生,即便满脸愉悦,眉宇间的自信和威严也不会被冲淡。
燕三郎不知道韩昭教了多少,但萧宓一定学得努力。
那个怯懦的少年已经不见了。用了三年时间,他正在向一国之君转变。
萧宓往左右看了一眼,未见到厅内有第五人,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千岁呢?”
“她有点事儿。”燕三郎只能含糊应道。
果不其然。萧宓精神微振,一抬头看到白猫,不由得微笑:“芊芊也来了。”
猫儿用那双漂亮的琉璃眼儿很敷衍地瞥他一下,就转头去盯窗外绕枝飞舞的粉蝶了。
萧宓也不为意,猫这种生物天生就瞧不起人,管你是不是九五至尊。
出于礼节,燕三郎询问了廖红泫的近况。
萧宓叹了口气:“她在宫里待不惯,又住回荷香镇了。”
燕三郎微愕,但很快道:“看来她对你很放心。”说这句话时,他下意识看了韩昭一眼,见他坐在一边笑而不语。
萧宓掰倒前卫王坐上王位时,可谓孤儿寡母,只有一个韩昭可以依靠。廖红泫本不该远离自己的儿子。不过三年后她肯搬回荷香镇,一来说明卫国已经走回正轨,各方井然有序;二来,她对萧宓、对韩昭都很放心。
对卫国而言,君臣相得、上下齐心才是天大的好事。
萧宓摇了摇头:“她有些伤心,为廖家、为廖太妃。”也为她自己。
燕三郎想起自己上一次离开卫国前夕,廖太妃投缳自尽,廖红泫哭得几欲昏厥。原本风光无限的廖家,历经大劫之后却活不剩几人,廖红泫自己在宫中虽然锦衣玉食,可是亲生儿子要唤亡妹作娘亲,却把她这个正牌母亲叫作大姨。
萧宓登位初期也就罢了。时间一长,这种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困扰了廖红泫。
“她会看开的。”燕三郎肃容道,“廖夫人视荣华如云烟,令人敬佩。”
他这句话倒不全然是安慰。廖红泫干脆搬回荷香镇,就说明她拿得起也放得下,比一般女子洒脱得多。横竖在皇帝身边也是闹心,干脆耳不闻为净,还少掉宫里那许多繁文缛节,又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
能想得开又做得到的女人,着实不多。世间多数人,还不是为了功名富贵蝇营狗苟?
萧宓搓了搓手,兴致勃勃,“这园子孤也是头一次来,你带孤去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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