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身躯着实强悍,我们本想用它穿梭迷藏国和人间,哪知苍吾使者的神魂也格外坚韧,始终顽强抵抗。在那期间,同伴带着他从迷藏国逃去人间,从此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千岁呵呵一笑:“那叫就鸡飞蛋打!”赔了首领又折兵!
燕三郎听出她的怒气。的确,照着这些迷藏遗民的叙述,他们还是找不着弥留之境在哪里!
“所以,他们逃走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你们的大首领?”
海神使点头。
燕三郎又问:“没有苍吾使者帮忙,你们怎么能前往人间?”
“他们先做好一枚令牌,才能将傻子从人间带来迷藏。这两人还有点儿心眼,秘技自珍,却不知我们有一族人天赋异禀,取一物在手就可以还原它的制造过程。”
她耸了耸肩,“其实并不复杂,主料就取材于圣树。所以,我们也学会了制造通行令牌。可惜啊,苍吾使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不告诉我们,并非所有人类都可以任由我们使用!”
“所以,你们想方设法占据海客身躯前往人间。”发现绝大多数人类都不能被他们占用的时候,这些怪物想必懊恼得要命,“想找回苍吾使者。”
“我说完了。”海神使不耐烦道,“轮到你履行承诺,离开圣树!”
燕三郎却没挪动脚步,只是伸手往下一指:“这个窟窿是怎么回事?我查看过了,树心没死。”不愧被唤作圣树,它的生命力实在惊人,灭世天劫都没完全弄死它。
海神使紧闭着嘴,不肯吱声。
燕三郎敲了敲树干,提醒她:“交易就是交易。”都已经说完了大半,何必吝啬这最后一点?
半晌,庄南甲接了腔。“圣树与你们人间的树木不同,在树心生有元核,那就相当于人类的心脏。苍吾使者逃出迷藏国前,剜走了圣树心核作为报复!”
“失去了心核,圣树虽然不死,但生长极度缓慢,萌发出来的部分只够做少量的通行令,并且强度也远远不如首枚,大概只能穿行雾墙三、四次就会损坏。”
原来是消耗品,燕三郎捏了捏手里的雾隐牌。所以,流通于人间的迷藏国通行令永远只是少数。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颈部传来一阵暖热。
沉寂已久的木铃铛,居然又接到了新的任务。
燕三郎目光往下一扫,望见了透出衣襟的蓝光!
此情此境下,他都想不出任务还能与什么相关,除了圣树。
千岁亦有所觉,轻轻“诶”了一声:“待我看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燕三郎又感觉到颈部有物擦过,滑而微凉,紧接着千岁的声音传了过来:
“任务是三个字:圣元核!”
亦即是说,木铃铛探知到了这次因果断裂的锚点,就在圣树的元核上?那么他们该做什么呢,找回那枚元核么?
燕三郎更是注意到,这只是个蓝光任务。木铃铛给出的任务报酬,按难度和补全的因果效应来划分等级。蓝光只比最低级的绿光任务高出一个等级。按海神使所说,圣树元核被苍吾使者剜走,下落不明,那么光从找回它的难度来说,怎样也不可能只是蓝色!
这里头又牵连了什么秘密?海神使以圣树的存亡起过誓,不能就这段历史撒谎。
那么,就是木铃铛认定,找回圣树元核相对容易?
他这里心乱如麻,庄南甲那里又催促道:“如今问题都已答完,你们该离开了。”
边上的光球立刻闪烁两下。
燕三郎还未接话,被晾在一边、存在感几近于零的明安突然开了口:“原来根本没有天神!这么多年来,我们侍奉的都是你们、你们这些骗子、伪神!”
神官们和燕三郎的问答,他起初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自己出生的这片土地隐藏着这么多秘密。可到后来,他越发听得头痛欲裂。
听不懂的名词太多了,可明安隐约又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曾经完全毁灭,人类是他们从人间带来,作为皮囊之用?那么迷藏国何曾有过什么天神!
一代又一代迷藏百姓尽心尽力、虔诚无比的供奉,对象竟然是这些早就死在上古的怪物!
海神使淡漠地看他一眼,权不当他是个活物:“人间的生活不比迷藏安逸。在我们庇佑下,迷藏没有天灾、大疫、战乱,百姓安居乐业。你坐享其成,反而不知感恩?”
明安气得笑了,伸手指着海神使,又移到庄南甲身上:“原来,安居乐业就是被奴役、压榨和玩、玩……”
燕三郎静静在边上补了一个字:“弄。”
明安听到的秘密,几乎把他的过往炸得支离破碎。
他怀疑过,迷茫过,但也仅止于怀疑神官,以为他们为一己私利扭曲了神明的旨意。
直到今天,他才恍然大悟。
所有迷藏人,都活在怪物为他们编造的谎言里,任由自己被敲骨吸髓却逆来顺受,不思反抗。
他们活着的全部意义,不过是圈养起来的牲畜,等着被宰割、被压榨。
“弱者臣服强者、侍奉强者,这是公理。”庄南甲看也不看他一眼,顺口这么一说,就对燕三郎道,“收起你的刀。”
明安几乎把一口钢牙咬碎。
“听到没有?”千岁也在少年耳边悠悠道,“这才是世界的真相。”
燕三郎微一摇头:“如是公理,当年苍吾使者明抢苍吾石就好,何必做交易?”
千岁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