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几天前就从驿卒那里打探清楚了,只是一直压下不提:“梁国与其东部的拢沙界以翠澜江为分界线。那条大江水量丰沛,非行船不足以通过。”
这才叫天堑。男孩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千岁一字一句道:“想要过河、想要逃出梁国地盘,就必须由渡口乘船摆渡,那是你最容易被抓住的地方。”
男孩点了点头,懂了。
“余下时间不多,在渡船之前,你要把话练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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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半之后,翠澜江畔,清凌渡口。
梁国与拢沙界来往甚为密切。除了汛期之外,翠澜江的江面平缓,水情也不复杂,因此每日都有数百艘大小船只往返两岸,运送人货,称得上繁忙。
然而这一天,清凌渡口的运送效率却很低,原因简单:
官方在这里设下关卡,盘查往来客商。
翠澜江走货量巨大,但官方要搜查上船货物,尤其大件货物要挨个儿开箱、开桶检查,耗费大量时间。
甚至带着孩子的客人也被唤去盘查。
这可就耽误进度了,因为拖家带口的船客不在少数。
尽管怨声载道,但官兵依旧从严检查。
时间慢慢推移,天色渐暗,很快就到了傍晚的最后一渡。
夜里行船不安全,走完这一班,船老大就要休息了。
往渡口而来的几支商队接受检查,跟在两个胖商人身后的,是个牵着栗马的瘦小男孩,看年纪不超过十岁。
咦?兵头儿立刻警觉起来,这小鬼的形貌与上峰反复交代的被通缉人物很像啊!
“你打哪儿来的?”
在他的注视下,男孩开了口,声音清朗:“云城。”
云城在拢沙界内,过了翠澜江还要走上二十余里。那里非梁国领土,难怪他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本地人氏。
兵头子皱起眉头。查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符合嫌犯特征的小鬼,结果却能说话。
他不死心,又问道:“就你一个人上船?”男童独自上路,还牵着一匹马?怎么看都有点可疑啊。
男孩摇头:“和我姐姐一起。”
兵头子左顾右盼:“那她人呢?”
男孩腼腆一笑,挠了挠头。
“笑什么?”兵头子冲他一瞪眼,“我的模样很好笑么?我问你姐姐人呢!”
男孩还未答话,就有一道女声自外头传进:“来了来了,在这里!”
紧接着人群一阵骚动,连几个汉子都被挤得东倒西歪。冲进来的却是个女子,迳直站到男孩身边,一边嘟囔道:“真是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几个兵丁都打量着她。这女子一身细布青衣,身材窈窕,看背影极是勾人,脸上却蒙着同色面纱。
“几位兵爷,有什么问题?”
兵头子问她:“到梁国作甚?”
“访亲,我二舅爷住在锦绣城。”
她脸上的面纱实在太乍眼,兵头子道:“把面纱摘了。”
“不妥。”
“哪里不妥!”兵头子留意起她了,“除非你是细作!”
青衣女子压低声量,只有几人听闻:“我从前脸面受伤,留了疤。”
兵头子哪里肯信:“摘了!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特么算术这么差,明明是第二遍好么?青衣女心里吐槽,侧身挡住别人目光,一边伸手解开面纱,露出半脸。
几个兵丁一看之下,立觉毛骨悚然:
她鼻子很挺,脸形很好,然而左脸上果然有个杯口大的疮疤,颜色紫红,表面坑洼,皮肉依旧外翻,实是狞恶。
这么丑陋的一道旧疤太吸睛,旁人甚至不会注意她的五官如何。
“兵爷,可以戴回去了么?”她满脸陪笑。
这一笑,脸上肌肉扭曲,更丑了。几个兵丁看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哪里还会阻止她飞快蒙回面纱?
丑成这样,少看一眼也好啊。
兵头子挥了挥手,不掩嫌恶:“过吧。”
一个丑女带弟弟过江,那孩子还能说话,已经不符合嫌犯特征了。唉,看来明儿还得来这里继续挨风吹日晒。
这对姐弟牵着马,快速上船。
翠澜江水深江宽,往来人货又多,所以航道上来来往往的多是三桅高帆的沙船。这种船载重量大,行驶稳当,连人带货带牲畜都能坐上。
两人安安分分坐着,直到开船了,才相视一笑。
最难的一关,过了。
练习说话并不容易,根据千岁预估,男孩至少要花半个月时间才能勉强掌握。然而他年纪太小,不能长时间留在野外,梁国的审查也会越来越严,他们必须尽快逃离这个国家。
这种情形下,她能想出的办法只有一个:
模拟渡口官兵的问题,让他尽快练熟十来几句特定的答案!
大量的、长时间的反复练习,可以让他说出来的特定字句更清晰。千岁更把自己安排在最后出场,脸上还用树胶和面粉调制了一个假疮疤,这样可以将官兵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让男孩更容易过关。
其实,蒙混的关键在于男孩可以说话。
他一开口,偷溜过渡就成功了八成。
大船慢悠悠驶向对岸,两人心情都放松下来。千岁伸出纤纤玉指,在男孩额头上一戳:“为了你,我连面相都牺牲了!”
她是那么惊世骇俗的大美人,扮起丑来,同样也要惊世骇俗不可。
男孩咧嘴朝她一笑,牙很白。
但是很快地,他就笑不出来了:太阳下山以后,江面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