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的座驾也不能幸免,四匹大马竭力拖着沉重的车厢往前冲去,仍被侧击的水流打得立足不稳。
危急关头,那头巨猿打斜刺里冲出来,一手抓住地上的坚岩,另一手紧紧揪住车辕,这才止住了马车左滑的趋势。
它也堪称是力大无穷,一声怒吼,迳直将马车推过水面、推到了干燥的地上。
其他同伴可就没有这样好运了,连人带马被湍急水流冲出几丈远的,比比皆是。有三十几骑起就被直接冲入了熔湖当中,尸骨无存。
柯严华见状,大喝一声:“苏力!”
立在他后方的一名异士应了声,手足并用,飞快爬上石梯田,那身手几乎和燕三郎同样敏捷。
立在石梯田的豁口边缘,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绿色软泥。虽然面露不舍,但他看了看软泥,再看看底下的车队,重重呼出一口气,而后抱着它纵身一跃,跳进了石梯田里。
约莫是五息过后,忽然有物自石梯田的这处豁口长了出来,越长越高,越长越宽,很快就密密实实挡住了这个巨大的破洞。
那是一堵绿色的石墙。
破口被堵住,流瀑也止住了。可是石墙依旧往上生长,一直到七丈多高才停了下来。石梯田的边缘其实又被挤破,但只有窄窄几条缝隙,清水流下去就堪称温柔了,于人行无碍。
水停了,三千军士得以顺利通过。
但这个时候,乳白色的浓雾已经弥漫方圆百丈。
柯严华的座骑方才也被湍流冲出一丈远,这时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飞快冲去对面。
四周一片白茫茫,他在雾里四处穿行,忽觉前方“呼”地闪过一个影子。
“谁!”他立刻警惕,大喝一声。
但那影子太模糊,连身形都看不清楚就重新消失在雾中,也不知是个什么物事。这火山口的绿洲天堂里原本就生活着许多动物,这时偶然冒出一两头来,也不奇怪。
柯严华却心惊肉跳。如是鹿麋之属,怎么听不到一点蹄声?想到卫王的马车就在前方,他暗道不好,一磕马腹飞奔向前。
转眼功夫,卫王的马车就在浓雾里现出轮廓,此时附近的卫骑也飞快靠拢过来。“王上?”
卫王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惊魂甫定:“快走!”
他刚刚被甩得七荤八素,脸色不好看,但瞧着没甚大碍。柯严华这才放下心来,应了声是,转头要对车夫下达命令,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驾席上空无一人。
卫王的马车居然在空跑?
方才巨猿抓住马车用力一抛,莫非车夫没坐稳,被抛了出去?
从事理上说,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方才湍急的水流直接冲击车身,车夫又不像卫王那样有车厢可以容身,的确可能被大水卷走。驾席袒露在外,马车周边的结界只能保它不受外力重击,却没设定它能够防止车夫跌落啊。
可是柯严华知道,这里面有古怪。
王车前方必有两名御者,就是防止一人受伤或者无力驾驭的情况出现。并且这两人年过四旬,已经为王宫赶车近三十年,经验相当老道,驭车极是稳当,再暴烈的悍马也能被他安抚得没有脾气。
可现在,两人都不见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联想方才浓雾里的影子,他不敢心存侥幸。
可是如果有人弄走了车夫,为什么不把王车一并赶走?卫王这个大奖还坐在车里呢。
时间紧迫,柯严华没空多想,直接指派一名手下跃上驾席、控制马车继续前行。他本人凑近车窗,询问卫王:“王上,您方才可听见甚古怪声响?”
“什么古怪声响?”卫王下意识按了按头上的帽子。他方才听见的怪声可太多了,湍急的水流、巨猿的长啸,还有马嘶人惨叫,以及自己车厢里面的物件被甩飞的乒里乓啷声,乱糟糟都混杂一起。柯严华指的是哪一样?
“您车前……”柯严华看他一脸茫然,也知道国君惊魂甫定,哪里留意得了那许多,“算了,无妨。”招呼一声,让新车夫快马加鞭。
不是他不想追究,而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这个。逃出生天才是第一等要务。
卫王的马车重新向前飞奔,但谁也未留意到,车厢底部的轸木上绑着一盘链子,颜色惨白。
放在这个位置,除非有人爬到马车底下抬头看,否则谁也望不见它。
而在数十丈外的石梯田上,燕三郎正沿着阡陌边缘往北奔行。他浑身都湿透了,发梢还在滴水。
千岁哎呀一声:“好险,你差点就和柯严华撞个对脸。”
“没撞上。”他躲开了,千钧一发。方才王车刚被巨猿甩去平地,周围护卫还未跟上,雾汽又重,他就趁机跳上马车。合该他运气好,大水冲走一个车夫,驾席上还剩下一个,尽管会些拳脚功夫,但燕三郎偷袭他却不费太大力气。
他把这人打晕以后,顺手扔到路边的树杈上,马车行进的声响盖住了驾席上发出的动静。等马车行出十几丈外,他将骨链挂到轸木上就算大功告成。
溜之大吉的路上,燕三郎还恰好与柯严华擦肩而过,险些被逮个现行。
再晚个几息,这次行动就未必能成功。
“接下来呢?”
“看运气。”千岁轻轻呼出一口气,“按你们的话怎么说来着,听天由命?”
“……”燕三郎沉默,往马股上再加一鞭,督促它快得飞起。为了栽赃给卫王,此刻他自己也身处险境啊,需要尽快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