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协调住处,就花去了大半宿的时间。从主子到奴仆,人人都不满意。
燕三郎的房间又多挤进来两个人,现在是六人一间了,谁也没地方睡觉。
天上月明星稀,夜色已经深沉。贺小鸢站了起来,对燕三郎道:“我们去弄点水喝,口渴了。”
两人出了门,往水井边上走。卫兵上来拦问,贺小鸢亮明身份和铭牌,对方也未为难他们,只说:“喝完了就快点回去。”
燕三郎观顾左右无人,才低声问她:“着急了?”
“嗯。”贺小鸢目不斜视,低低应了一声。
这都到后半夜了,再不动手就晚了。和仇人同处一地,她只觉心如油煎,恨不得奔去山上,将卫王一刀两断!
二人转进小路,一路黑灯瞎火,旁人也看不清他们举动,燕三郎这才开口:“想动手还是想传讯?”燕三郎也知道她只做两个选择,要么传讯出去,要么对这里人下手。
“出手。”贺小鸢已经想明白了,就算能传讯出去,镇北军赶来也需要时间,那时卫王都快到目的地,自己想杀掉他就太难了。
燕三郎目光闪动:“怎么做?放瘴气么?”
“不。”前面走过两个小厮,贺小鸢待他们走远才低声说了两个字:“井水。”
燕三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打算在井里下毒。
乌石堡地处山区,四面筑起罕见的高墙,原是为防御盗匪入侵,卫王选中这里作为落脚点,安全大有提升。但这里在半山腰上,前后都是密林,左右两侧高山,很是挡风,再加一堵高墙拦截,山风吹到寨子里面已经变成晓风徐徐,冬天也不会刺骨。
这本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宜居环境,可见寨民智慧。不过明空气流通性差,燕三郎几乎是一进来就注意到这一点。如果他是贺小鸢,就会选择大范围毒瘴,令敌人不知不觉中毒,失去战斗力。
千岁却笑道:“你抬头看看,权贵居于高处,瘴气难不倒他们。”
燕三郎闻言抬头。的确,乌石堡依山而建,地方不大但很立体,地位高的人住得也高,顶点与地面的垂直距离至少有四丈(十三米)。如果卫王当真在乌石堡内,他就该住在那里。
毒雾最惧散风,高处风力增强,这玩意儿的效力即便还在,也恐怕要大幅度减弱。
可是贺小鸢的首选却是在井水中下毒。
他们住进来小半天,贺小鸢已经摸清整个乌石堡内有井水十四口,没有流动的溪泉。本来半山腰的地势较高,溪流不从这里经过。山顶上的权贵可以免受毒雾侵扰,却不能不喝水。
贺小鸢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就他已知,至少有三名卫人大将死于她制造的“意外”,却连她的把柄都抓不着。燕三郎也不得不感叹,如她这样的行家里手,就算心急如焚,筹划也还是比他着两个卫兵,又有个小厮专门打水。
井水还没打上来,等候取水的队伍就已经排出七、八人,燕三郎和贺小鸢走到这里就噤了声。
小厮提起水桶,往众人碗里倒水。
轮到燕三郎了,他一口饮尽,又取了一只羊皮水囊出来:“麻烦你了。”
这水囊的口子太小,用水桶哪灌得进去?燕三郎好意道:”我自己来罢。“低头就要把水囊浸入桶里。
两个卫兵连连喝止:“住手,你干什么!”
“灌水啊。”少年一脸不明所以,“一碗不够喝啊,兵爷。”
“退开,不许靠近井桶!”
燕三郎只得悻悻退开,但心里明白,这是防止有人在桶里下毒。防备这样细致,乌石堡里有高人哪。
他又喝了一碗水,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像公鸡被捏住嗓子。
“打桶水来。”
这种声线有别于正常男子,一听就知道是宫里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