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风立晚返回春明城也不单纯为寻亲而来。”燕三郎轻啜一口茶水,陷入沉思。堂堂梁国大将,为什么要跑到春明城这种小地方来布局?
他要对付谁?
千岁像是看穿了他的思绪,摇了摇头:“他以自己为饵。应该说,谁要对付他?”
燕三郎终觉不好:“假如风立晚真有对头,现在黄大横插一脚,那对头也会觉出不对。”
“黄大这傻子,替别人趟雷了。经此一事,风立晚想逮着对方就更难了。”白猫偏了偏头,“啧啧,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啊。”
燕三郎并不觉得有趣,只感到了麻烦。“黄大把事情搅得越发复杂了。”
千岁幽幽道:“天机这东西实在难懂,被干预得越深,产生的变数越大,最后根本无法预测、无法控制。”
燕三郎抚着猫头,心中一动:
她深有感触,是不是吃过这方面的亏?或者说,木铃铛从前的主人也踩过这样的雷呢?
当然这念头不宜在当下提出。他转回心神,轻声道:“我们的麻烦也要来了。”
“嗯?”猫儿抬头望他,“跟我们有甚关系?”
“我若未记错,风立晚见过黄大。”男孩抿唇,他的记性出奇地好,黄大说的每个字他都记得,“他找不着黄大,但可以来找我们。”
千岁惊讶道:“你是说,他还会去找赵丰!”
“是。”燕三郎忍不住苦笑,“所以黄大根本没能阻止他俩见面,不过是推迟了一点时间,还把我们也拖下水了。”
白猫气得左右腿换踩桌面:“难怪木铃铛上显示黄大的名字!真该把他干掉,免生波折!”
“现在也晚了。”燕三郎很少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发脾气,有限的时间应该花在解决问题上面。男孩的眼中有光芒闪动,“将黄二调来,盯住灯笼店。风立晚要是再上门,我们就要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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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住处途中,风立晚一直眉头紧蹙,不发一语。
这状态有些反常,他的心腹轻声道:“将、将军?”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泼臭水那人,我似乎有点印象。”那张脸,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风立晚回忆方才情景,来人形体高大,方脸阔鼻,面相倒有几分憨厚,但实在是张大众脸,属于扔进人群中恐怕就找不出来那种。以风立晚的记性,匆匆看过两眼之后,现在回想他的长相也有些模糊了。
没有特色,就不容易被人记住。
但他还是隐约觉得有两分面熟,似乎近距离看过这人。
何时,何地呢?
“啪!”他忽然一击掌,“想起来了!”
心腹愕然,风立晚却沉着脸道,“先换衣裳,我还要出去一趟!”
这时左右无人,心腹悄声道:“恐怕已经打草尺蛇,我们的计划……”
“计划必须重新做过,你去联系……”风立晚说到这里就住了口,而后又轻声道,“但泼水那人,可以追查下去。”
……
半个时辰后。
眼看暮霭沉沉、天色昏暗,赵丰走去门口,要把灯笼逐一点亮。
这是灯笼店最光辉的时刻,入夜之后,生意反而会更好。
不过他才亮起两盏灯,街心就走来几个身影。
灯光照亮他们的面庞,最前面那人,赵丰认得。
是火灾前跑来找他买海椒的少年,姓风。
那场大火不仅烧掉了赵丰的旧铺子,也把他大半个月积攒下来的客源都切断了。旧铺子夷为平地,他本以为这少年也不可能再找上门来。
看来他错了。
所以赵丰迎上去,奉送一个热情洋溢的微笑:“风兄,数日不见。”
风立晚接到他毫无芥蒂的微笑,微微一怔才道:“正是。”
“来,进来喝茶。”
赵丰正要将几人往店里迎,风立晚却摆了摆手:“先不喝,我有要事。”
“啊,请说?”赵丰也发现他面色沉凝。
“上次我去你铺子后门讨海椒……”风立晚说起这事,也是有几分赧然,但随即又恢复正色,“当时你边上站着一人,是谁?”
接着他又补充道:“后来我路过你这里,他也坐在你铺子里。”
“黄兄?”赵丰脱口而出,但立觉不对,“他没犯什么事儿吧?”
“不是大事。”
“黄兄有些……耿直,但做不了坏事。”赵丰小心看他脸色,“如果他得罪你,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
“我找他有事相询而已。”风立晚和颜悦色,“想起在你这里见过他,遂来碰碰运气。如果赵兄相告,风某感激不尽。”
赵丰正要说话,风立晚身后的心腹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再好好想想,这位‘黄兄’人在何处?”
他的声音柔和,带着说不出的敦劝之意,拍肩的动作也是饶富韵律,甚至袖角不知何时缀起一枚小小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有节奏地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
每一声听起来都很机械,可是每一声听起来又很和缓。
赵丰眼里的警觉慢慢消失,眼神变得涣散。他没有看见银铃上闪烁的淡淡红光,但他张了张口,依旧没有说话。
他潜意识里是抗拒的。
这人又和声劝道:“只要黄兄无辜,只要黄兄配合,我们一定不会为难他。”
他许下这保证是有前置条件的,可是越丰心神为之所夺,无法清醒思考,听见“不为难”这几个字,心头的戒备终于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