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懂了,这是涂三爷的孙子,那么就是涂家家主的曾孙。在春明城,他早晚要跟涂家人打交道,但没料到会是在此时此地遇上。
他的大宅就是卖给涂三爷的,那即是涂云山的亲祖父了,关系很近。
涂云山笑容和煦,看不出他是否知道燕三郎与自家的过节。
另外一个门生罗应亭,十二岁,是千食国来的罗氏嫡孙。罗氏非常低调,主开染坊和酱园,虽然他家子弟在春明城不张扬,可是罗亨彩缎在千食国是贡品,来这里依旧热销。至于酱园,百姓生活离不开各种调味品,酱的味道又是千人千种。
反正,罗氏在春明城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几个同门微笑着互相见礼。
偌大的春明城现在挤满了两国的权贵,可是有资格到连容生这里来念书的只有三人。光这一点,涂云山、罗应亭两人就绝不敢小觑了燕三郎,这小子必有过人之处。
反之亦然。
所以这三人之间立刻就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连容生本身不端架子,介绍过后就拾起书本:“行了,落座上课。”
燕三郎打开书箱取书。
三个学生挨得很近,另外两人一低头就望见书箱底部垫着洁白的软毡,都觉奇怪。
再一细看,竟是一盘猫。
这时就看出两人涵养了,惊讶之色都是一闪而过,随后就全神贯注去听夫子讲课。
……
燕三郎听得仔细,竟不觉时间推移,转眼就到午时。
放学了。
莲花漏的漏箭一指,连容生就放下书本:“今天就到这里,回去温习功课,明日检查。”说罢看了燕三郎一眼。这孩子的基础相比另外两个学生是薄弱了些,但今日的课程也还能举一反三,可见天资不错。
燕三郎很恭敬地请师尊和两位师兄同去酒楼用饭。
这是礼节。
连容生摆了摆手,站起来就往后堂走:“小孩子自己去,我就算了。有我在场,你们放不开。”
他有自知之明。
燕三郎即邀请两位同门,涂、罗二人很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即往外行,还未走出泯庐大门,却见回廊另一头有两个姑娘迎面走来。燕三郎一瞧,咦,眼熟。
身边的涂、罗二人主动打了个招呼:“连姑娘。”
走在前头这女子柳眉雪肤,甚是美貌,后头跟着的应是她的丫鬟,也很秀气,却瞪了燕三郎一眼。
后者满脸无辜。
连姑娘回礼,一抬眸也望见燕三郎,不由得掩口一笑:“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听说祖父新收了一个徒弟,想来就是你了。”
“正是。”燕三郎面不改色地唤她一声:“连姑娘好。”
这对主仆前些日子与燕三郎在堤上偶遇,想买下白猫,被燕三郎拒绝了。唔,因为白猫发怒,他拒绝得有些生硬。
没想到……他惹到了恩师的孙女,嗯。
燕三郎知道连容生的次子一家早都搬来春明城,但因为老头喜欢清净,因此并不住在泯庐里,他也知道连容生有个孙女叫连萱。
可他没料到,是她。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怪不得连萱出门那么大排场,原来她家不缺钱,并且在这城里的地位还很超然。
罗应亭见机道:“你们认得,那是最好。小师弟要请我俩用饭,连姑娘一起来不?”
连萱先看了涂云山一眼,见他点头,这才眼珠一转,望了望燕三郎背后的书箱:“你那猫儿呢,现在不会也带着吧?”
燕三郎点了点头。
涂、罗两人立刻想起盘在书箱底部呼呼大睡的白猫。这新出现的小师弟也有趣得紧,上课还要带一只猫来。更让人不解的是,恩师居然也默许了。
连容生对学生的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说起来老头子只收男徒,曾经有皇室想为帝女求学,连容生却放言,自己传的是治世安邦之术,女子学来无用,就不要浪费其他子弟的机会,于硬生生拒绝了。
别人也无话可说,因为就连他最疼爱的孙女连萱也只能偶尔旁听,却始终没资格分到一个徒儿的名份。
听见白猫也在,连萱笑了:“好,我去。”
在春明城,涂云山和连萱都是东道主,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选了水边的精舍“小红柳”,说罢才相视一笑。
唔,这两个人?
燕三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看到罗应亭在一边挤眉弄眼。
于是他就明白了。
连萱面色微红,涂云山则是轻咳一声:“那地方隐蔽得紧,少有人知,可当真有些拿手好菜。”
燕三郎登上船时,才明白为何从未听过小红柳之名:
这馆子居然建在河心岛上,想过去吃饭还得先乘画舫过水。
有钱人可真会折腾。
好在河心岛离岸边也不远,最多就是八十丈左右(二百五十米),燕三郎目测一下距离,基本笃定自己能游得回来,这才迈步上船。
河心岛不大,但胜在礁岩性质与岸边截然不同,在河心久受河水冲刷,居然冲出了大小不一、千奇百怪的蚀洞,风在孔洞中穿行,如同吹响长笛,音阶有高有低,韵律有急有缓,听起来居然隐隐成曲。
这些孔洞,也被称作风笛。
本地人发现它的异处,再在岛上遍种绿植花木,这里俨然就是放大了百倍的盆景,兼收石、木之巧趣。
涂云山给燕三郎介绍道:“风笛奏出的乐曲,视风声大小又有不同,时而哀婉,时而雄壮。连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