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天顶一记闪电划过,四野皆亮。涂杏儿勉力睁眼,看见男人焦急的神情。
“我在这里。”他说,“我陪着你。”
面画到这里,就中断了。
涂杏儿缓缓睁眼,满面动容:“这是我的记忆?”电光中,她看清了男人的脸,正是眼前的蜃妖!
“是。”汪铭直低声道,“弥留说,你惨遭横死、阳寿未尽,余下的寿数才能装进沙漏里。这是用我的蜃砂转化而成,不知为何始终就多出这两颗。苍吾使认定这是记忆之砂,而非时之砂,因此另外盛装,结果数百年前不慎被人取走,至今时才物归原主。”
涂杏儿喉间有些哽咽。她暗自理气,才能道:“你为何待我这样好?”她只是小城民女,自认并无过人之处。
“涂知榕将你许给我之后,我只是心动;与你做了十年、百年夫妻,才是步步深陷,再也难以自拔。”
汪铭直微笑,伸手轻抚她的面庞:“你很好。有了你,我再也不需要别人。”
涂杏儿脸红了,只觉他目光越发灼灼,让她都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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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
燕三郎都觉得自己睡太久了,因为醒来时精神饱满,连伤口都不太疼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千岁。
她竟也躺在床上,正对着他,背对着门,这样若是旁人进来想触到他,就必须先经过她。
云鬓散落,她双眼紧闭,仿佛仍在沉睡。
这里没有别人了。挂在床尾的明珠灯黯淡,但也给她神仙般的容颜打上柔和的光晕。
她的睫毛长而翘,她的肌肤如瓷玉,她静静坐在那里,就是人间极致的美好。燕三郎不错眼瞧着,已经看了几千个夜晚的脸庞,也还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可惜,她的脸色太苍白,一向娇艳的红唇更是失了血色,变作很淡的轻粉。
是了,她受的伤其实比他还重。
似是对他的目光有感,千岁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对着他微微一笑。
褪去了盛气凌人的阿修罗,看起来竟像精致易碎的瓷娃娃。胸口疼,燕三郎缓慢挪掌,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掌很凉,像是刚从冰窖拿出来。
燕三郎心口更疼了。
少年环顾四周。屋子很大,看摆设不像客栈。“我们在哪?”
他一开口,就有个白影从地面蹿到床上,照准他脸面就蹭,喵喵叫个不停,就差整只都摊在他头上。
是白猫芊芊。
方才那种奇怪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燕三郎记得自己出发去鹤壁之前,把白猫留在了客栈里。看来,吴城主差人把它带回来了。
“城主府。”千岁翻身而起,从桌上拿过瓷碗,顺手拈出一枚树莓递到他嘴边,“来,张嘴。”
红艳艳的树莓,白嫩嫩的纤指,都沾着晶莹的水珠。
燕三郎定定看了两眼,才张开口。
结果,黏在嘴边的猫毛也一并吃进去了。
“呸。”少年的神情有些纠结,自家的猫毛,很长啊。
千岁乐不可吱,素手伸到他颌下:“来,吐出来。”
燕三郎摇头,硬是咽了下去。这种身不能动、非让人伺候的感觉,很不爽啊。
千岁吃吃笑着,将他脸上的白毛一点一点清理干净。这会儿快到秋天,又是猫儿换毛的季节。
她的指尖冰凉,但她的目光专注,她又凑得很近。燕三郎身不能动,嗅觉突然灵敏起来,只觉她身上的橙花香气扑天盖地,几乎要将他完全包裹。
看见女主人笑得开怀,芊芊也很得意,开开心心地低着脑袋,又要去拱燕三郎的面颊。
眼看劳动成果瞬间被端,千岁一秒变脸:
“定!”
她一指按在白猫脑门儿上:“还敢动!”
女主人积威深重,芊芊顿时不敢动了,只拿无辜的眼神瞅着男主人,弱弱叫唤两声求助。
清好了猫毛,千岁一连喂燕三郎吃了十几颗树莓,直到他摇头不要。
她笑眯眯:“甜么?”
“甜。”他慢慢咽下。树莓熟了,又酸又甜,咬一口就汁水爆开。这么十几枚吃下来,缓解了他刚刚醒转的焦渴。
他现在起身不便,喝水也不便。千岁其实细心,但表面上从不跟他嘘寒问暖。
女主人出手,白猫就乖乖趴在燕三郎的枕头上。挨得近,他就能听见猫儿身体里发出的呼噜呼噜声。
燕三郎还闻到一股子药香,垂首往下瞄,看见自己胸口被包扎严实,断骨也做了接续处理。
“你睡了整整二十五个时辰呢。吴陵都来看过你三次了。”
燕三郎微惊:这就已经到第三天夜里了?怪不得方才嘴里干渴如火烧。
他自觉状态不错,虽然还压根儿爬不起身。
千岁看他动作就知他心中所想:“吴陵找人给你治伤了。手法不错,是个高手,一看就在军中待过很多年。”
“药也不错。”都是行家,他一闻就知道了。如今危险尽去,他又在吴城主的地盘上,对他们并无威胁,吴城主用不着在他的伤势上动手脚。
千岁突然收起笑容,满面严肃:“在画卷中,你对汪铭直撒了谎,是不是?”
燕三郎面无表情:“何意?”
她长长叹了口气:“你分明伤到心脉了,而且伤得很重,并且受伤以后还发力运动,没有当场暴毙就算命大。军医首诊认为,你随时会死掉。”她转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