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小孩子都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做?
一句话,还不是因为百姓个个穷的底掉,没钱啊,就差那么一点银子,可百姓偏偏就是拿不出。
拿不出,就交不上税,交不上税,到时就要吃县衙的板子,坐监牢。
百姓为了筹集银子,不得不把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低价贱卖。
等到夏秋之交,百姓家里的旧粮吃完,新粮还在地里没长成,这就到了所谓“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买粮食,百姓不得不四处借债,甚至是卖儿卖女来度过难关。
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这般凄惨的生活境遇对于百姓来说是残忍无比的,但是对于粮行这样的商户来说,却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有道是强者恒强,在这近乎于不受到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他们基本可说是处于行业的垄断地位,大发其财,所以他们的买卖做得那是极大,
往往一个县只有一家粮行在售卖粮食,别的小粮行,都是在他那里进粮售卖。
这还不算,如果是实力比较大的粮行,他还可以做到垄断一个府,甚至几个府的粮食买卖,说句富甲一方,甚至富甲天下也不为过。
如此,同样的年景,却是造就了穷人的地狱,富人的天堂。
张九言一走近粮行,只见那粮行边上有许多的饥民百姓,或坐,或跪,或躺,或靠,依着粮行铺面一一排开,
而粮行门口,则是有那四五个壮汉伙计手持木棒,对那些人怒目而视。
这般情景,张九言自然是一下明白怎么回事,无非便是饥民百姓想要粮行施舍一点粮食给他们,
但粮行不是施粥棚,哪里可能施舍粮食,当然是命人把守门口,免得饥民捣乱。
别看饥民不少,但是却也没有几个敢乱来,因为粮行本身就有关系人脉在,再加上闹事,那一定是饥民先闹事,粮行被逼自卫,
所以一旦饥民敢乱来,必然是要招致一顿毒打,打死不论。
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是有了看似人满为患,但却又秩序井然的情景出现。
张九言见饥民百姓一个个的可怜巴巴,心里不忍,走到近处,见几个小孩在门口的壮汉走过来,
两人看着张九言,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要说古代买卖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别管是什么买卖,那都是和和气气的,
这是古人几千年养出来的经营之道,像壮汉这般威胁一个可能的买主,那在以往,是不敢想象的。
但是谁叫现在世道艰难,杀人越货,偷盗抢劫的事情多不胜数,改变一下作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不然,这买卖也就没法做了。
“呵呵呵,,,”
张九言呵笑几声,将手里的粮食松开,洒下,而后说道:“来粮行,不买粮食,那我来干吗?”
伙计这才是脸色好看一点,对那两个壮汉使了使眼色,那两壮汉又去到门口。
伙计热情道:“敢问客官要买小麦还是粟米,买多少?”
张九言环顾四下,见这里虽然是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多不胜数,但却也只有小麦和粟米两类,小麦自是不用介绍,都知道。
至于那粟米,这却不是后世的稻米,而是去壳后,颜色泛黄的米,因为这种米体积小,故也称小米。
至于后世常吃的稻米,在如今的陕西还不多见。
因为陕西地处黄土高坡,稻米产量不高,再加之这小麦和粟米吃起来花样多,磨成粉,既可以做面条面皮,又可以做馍馍包子和馒头什么的,
陕西人吃小麦和粟米吃了几千年,吃习惯了,也太喜欢吃了,所以稻米在这时候的陕西,还没有普及。
“这怎么卖的?”
见张九言问价,伙计答道:“回客官话,我们这小麦一斗一百六十文钱,粟米一斗一百二十文钱,客官你看要多少?”
一石是十斗,一斗是十升,一升差不多就是一斤二两五钱重,所以一斗就是十二斤五两,一石就是一百二十五斤。
因为粮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价钱昂贵,所以大部分的人来买粮食,那都是一斗两斗的买,极少有那一石两石的买,
所以这伙计报价,自然也是以斗为计算单位了。
“贵了。”
张九言念叨了一句,“伙计,我记得去年我家卖小麦给你们,你们收的价钱是四钱银子一石,现在你卖给我却是一石折合一两六钱银子,足足翻了四倍,这赚到也太多了。”
“嗨,瞧客官说的,这不都是随行就市嘛,什么时候什么价,这哪里还能有个准,我们这边还不叫贵,听说苏杭那边都三四两银子一石。”
伙计显然是对张九言这样的问题听出了茧子,张口就有应对的理由。
这若是一般的百姓,那也就信了,但是对于张九言来说,却是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张九言说道:“伙计你说笑了,苏杭乃是江南富庶之地,历来多是风调雨顺,良田又是千亩万亩相连,试问谁何曾听说过江南缺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