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磅步兵炮轰碎工厂大门的那一刻,暴动就结束了。
面对能将实木大门砸成碎渣的火炮;面对比自己人数还要多得多,荷枪实弹的步兵,面对无处可逃的窘境……
空有一腔热血,却连像样的武器和最起码的组织与目标都没有的暴动工人们,在线列步兵们发起冲锋的前一刻,选择了投降。
当他们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工人都会忍不住抬起头,看向吊死在大门上的十几个同伴——他们宁可自杀,也不愿向来救博格纳老爷的军队投降。
傍晚的寒风中,面若死灰的工人们在怒骂声与步枪前排着零散的队伍,双手抱着脑袋一个一个走出工厂,然后被粗暴的拽到一旁用绳子拴住手脚,瑟瑟发抖的蹲在空地上,等待着对他们最后的审判。
另一边,从容不迫的风暴团士兵们在军官们的命令声中,踩着鼓点占领并且控制了整个工厂,几个好事者还特地将独角兽军旗插在了厂房顶端的窗户上,仿佛被夺回的不是一座暴动工人占领的工厂,而是敌人的要塞。
彻底扫清了骚动之后,被堵在大门外来自各个报社的记者们终于被允许进入工厂,但依然被要求必须在有人监视,并且得到某个小书记官允许的前提下才可以对士兵和俘虏们采访。
蜂拥而至的人群中,谁也没注意到一个穿着旧大衣的年轻人蜷缩着盘坐在街垒废墟的瓦砾中,从衣服内翻出一个破烂的速记本,开始“沙沙”的在上面写着什么:
飞速抖动的笔尖在这一刻忽然停下。
穿着旧大衣的年轻人忽然蹙眉,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然后用铅笔粗暴的将“这一切……”后面的内容统统划掉。
他站起身,将自己速记下来的内容撕下来,随手塞给了身旁给报社速写的画家:“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唉?!”
嘴里咬着面包擦的画家一愣,看着扭头要走的年轻人赶紧开口:“干什么去,我们还没有采访那位中校呢,晚上的稿子怎么写?”
“你把那张纸交给编辑就行,他肯定会满意的。”
轻笑着的年轻人扭过头,透过人群平静的望着大门后一片狼藉的厂房,里面吊着好些人的尸体,有监工也有工人的。
“那你呢?”
“我还得回去赶另一个稿子,是篇小说。”年轻人疲惫的耸耸肩:
“明天就是交稿的日子,故事才刚刚写完一半,不能再拖下去了。”
“哦,那你赶紧回去吧!”
画家随意的点点头,又重新将目光放回自己的大作上;这次他画的很满意——英勇无畏的军官保护着子爵逃离火海,押解着俘虏的士兵们昂首挺胸的迎接他们的长官,王国的旗帜在燃烧的工厂天空飘扬……
当然只是版画肯定有些单调,但再加上刚才那个年轻人速记的内容,编辑肯定…嗯?
等等,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吗,那个年轻人又是谁?!
突然回过神儿来的画家赶紧回头望去,但对方已经走远,他只能看见一个穿着旧大衣,带着邋遢帽子的红发背影,消失在克洛维城傍晚的雾气中。
………………
“…诺特·柯南,王家舰队海军上尉,圣徒历八十七年因为自作主张揭发船长偷贩朗姆酒被踢出舰队,圣徒历八十八年开始当私家侦探,圣徒历九十五年在‘北港事件’中被揭发使用黑魔法诱导犯罪……”
漆黑一片的储藏室内,科尔·多利安站在脑袋被打爆的尸体旁边,收起手中的小本本嬉笑着看向一旁的安森:
“你猜是谁揭发他的?”
“德拉科·维尔特斯?”安森很随意的耸耸肩。
“聪明!”
次等审判官翘起嘴角:“就连不少审判官都不清楚,我们的大侦探在圣徒历九十五年不仅解决了北港事件,还顺手破获了一起旧神派凶杀案!”
“哦,顺带一提,恭喜你安森·巴赫中校,你发财了。”
“我发财了?”
安森没明白他的意思。
“自从圣徒历九十五年,诺特·柯南身份曝光逃亡之后,北港的秩序教会就一直在悬赏他,而且赏金一年比一年高。”科尔带着有点羡慕的口吻解释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新一次的悬赏好像是三百金币,而且终身享有北港荣誉市民的资格,并在市议会中拥有一个特殊席位!”
嗯,哪天自己在克洛维城混不下去了,也能到北港重新开始…安森扯了扯嘴角:“悬赏金额这么高,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求真修会追捕了他五年,能看到他脑袋被打爆我还是挺高兴的。”
科尔·多利安双手插兜的撇撇嘴:“总之这件事情可以先告一段落了,后续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他的尸体和其它琐碎事,你只要负责收钱就行了。”
“那我可以离开了?”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
科尔·多利安的表情突然有些尴尬,吞吞吐吐的解释道:“你明天可能需要去一趟博格纳府邸。”
“为什么?”安森困惑道。
“因为这起案件涉及到旧神派,宗教审判所有责任彻查此事;博格纳子爵答应接受求真修会的问话,并且愿意交出所有的信件供我们调查。”科尔·多利安·叹了口气:
“但他也提了一个条件,那就是问话必须在他家里,而且只能是你安森·巴赫一个人。”
“我?”
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