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十五年八月初三清晨,天气转凉。
大树巷子巷道上,陈啸庭父子二人皆着普通长衫,一前一后往前走着。
今天是王有田出殡的日子,衙门里的同僚都要前去击败。
陈家虽和王家素来不睦,但这时候也不能失了气度,所以陈啸庭父子二人也得去。
原本陈啸庭只决定自己一个人去,但拗不过老爹的臭脾气,说什么都要送老上司最后一程。
什么叫以德报怨?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陈啸庭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老爹的胸襟。
但佩服归佩服,却不代表他也认同这种价值观,毕竟孔老夫子都曾说过,要以直报怨。
和陈大用满脸严肃不同,陈啸庭此时却很放松,一边走还一边道:“爹,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咱们上王家求人的情形吗?”
以为陈啸庭要到人家灵堂胡来,陈大用便沉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陈啸庭轻笑一声,然后道:“当日儿子便发过誓言,日后定要将王有田踩在脚下,以报我父子二人当日之辱!”
透过陈啸庭这番话,当日的情形也浮现在陈大用眼前,甚至此时他还能感受到当初的愤怒和无助。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如今,王有田死了,不但被踩到了脚下,更被我踩进了土里去……”
“当真是痛快!”陈啸庭几乎笑出声来。
这话他是第一次来说,当初王有田有多嚣张跋扈,现在陈啸庭心里就有多开心。
陈大用停下脚步,瞪了陈啸庭一眼后道:“虽然你爹我这辈子没混出个明堂,但却知道想登上高处,气度这东西不能少!”
陈啸庭则道:“爹你放心,分寸我懂得,也只是现在胡说两句而已!”
陈大用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去,只不过其脸上也隐有笑意。
正如陈啸庭所说,大仇得报当真是痛快!
…………
陈家院子,此时已是一片缟素,王有田的灵堂便摆在正堂。
今日前来送行的人有不少,但大都与王有田是浅交,上香并留下帛金后就走了。
此时院子里还在场的,除了几名与王有田交好的校尉,当官的只有张震山和刘玉才几人在。
百户周文柱没有到场,只是托人送来了慰问,还有十两银子的帛金。
“见过几位大人!”当陈大用进了王家院子后,首先便向张震山几人行礼。
陈啸庭此时也上前行礼,倒是把王有田的灵堂撂到一边。
张震山点了点头,便对从陈大用道:“退下去这半年,日子过得舒心了不少吧!”
陈大用一脸苦笑,然后道:“大人见笑了,家里几个孩子都要操心,一样不得安宁!”
看了一眼后面的陈啸庭,张震山则道:“你生了这么个能干儿子,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陈大用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啸庭,然后才回过头道:“大人言重了,这混账能有什么本事,惹祸的本事倒是不小!”
张震山一听,发现确实也是这么回事,陈小子就是比一般人会闹腾。
但此时也不是多叙话的时候,张震山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家里事回家里说,你们去给王小旗上柱香吧!”
陈大用再次行礼,然后才带着陈啸庭往灵堂走去。
看着陈啸庭的背影,张震山缓缓道:“陈小子和王有田素来不睦,如今能放下昔日恩怨,来为亡者上一炷香……还算不错!”
刘玉才也点了点头,道:“这年轻人有能力,更有胸襟,前途远大啊!”
这话倒是没人反驳,张成发和吴明两位小旗,那都是见证了陈啸庭的能力的。
也正是因为陈大用将陈啸庭带过来,才有张震山等人对陈啸庭这番评价,陈啸庭此行也非无所收获。
再说这边进入灵堂,陈大用将帛金交给了王有田的儿子王平安。
王平安接过帛金后向陈大用行礼,然后便递了两炷香过来。
陈大用和陈啸庭两人各执一炷香,向王有田微微欠身一拜后,陈大用便先上前将香插进香炉中。
看着王有田的灵位和棺木,陈大用低声道:“咱们不对付了一辈子,如今你已身死,以往恩怨便一笔勾销吧!”
言罢,陈大用也不多停留,在向一旁跪着的王有田家人道了声“节哀”后,便径直出了灵堂。
陈啸庭也上前两步,他对王有田没什么可说的,插上香后就要转身离去。
但此时王平安却开口道:“陈大哥留步……”
听得这个声音,陈啸庭不由转身道:“王老弟,何事?”
王平安对陈啸庭一拜后,才道:“先父与陈大哥素有矛盾,如今先父已逝,往日恩怨也该尘归尘土归土,还请陈大哥不要记怪亡父!”
不要记怪王有田,怕是不要记怪你吧……陈啸庭看着王平安,心头冷笑。
陈啸庭在百户衙门混得风生水起,如果王平安想在百户衙门立足,就需得到陈啸庭的原谅。
不得不说,王平安选择的时机很恰当。
这里是王有田的灵堂,一家孤儿寡母在旁边跪着,外面还有张震山等人看着,陈啸庭能不答应?
陈啸庭微微一笑,然后上前一步道:“我与王小旗只是在衙门里有争执,皆是因公而不为私……所以,我与王小旗并无私人恩怨,又如何会怪罪于他!”
说道这里,陈啸庭还拍了拍王平安肩膀,然后道:“王老弟,多虑了!”
不管陈啸庭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