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姐今日素衣琼配,莲脸星眸,把她那苗条的体态衬得越发苗条了,往八角亭的红栏前一立,宛如一幅清丽绝尘的仕女图。
那安邦仍是一脸笑意,走到石桌前,手捋美髯,不住颔首道:“多日不见,我儿书法似大有长进!莫非有什么书翰高人再背后指点我儿么?”
“是又如何?”
安碧如陡然转过身来,黛眉紧蹙,“那高人正是被阿爹囚在监牢里的云郎!”
安小姐并不是胡说,自她在唐家西厢房里发现了那两纸书法,忽有所悟,偷偷临摹数日后,书法的确大有长进。
当时安小姐偷偷问唐果,唐果告诉她那两纸书法是她阿兄的墨迹。
当时安小姐还不相信,一个田舍子如何会作书法?
况且那书作一勾一画,功力深厚,几近妙品!于是安小姐趁白天唐云去县城之际,躲在西厢房内反复临摹,虽然她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心,都难以将其中神韵学到手,但临摹过程中,意外发现在自己书法境界得以大大提升。
“这就是我儿的不对了!”
安邦故意沉下脸说道,“为父知道你想救那唐云,可也不至于把他说得跟神人一般!一个少年人,再如何天赋异禀,也不可能是全才!”
也难怪安明府疑心,那唐云不仅精于饮馔之道,还创出了拳理深奥的太极拳,如今又说他是个书法奇才。
这让安明府如何相信?
“阿爹,”见父亲不信,安小姐也不恼,走到父亲面前说道,“若云郎果真是书法奇才,你可愿意放他回家?”
“这个,”安明府一时哑然,“这书法是书法,岂能与案子相提并论?”
“哼!”
安碧如背过身去,“我就知道阿爹怕了那赵環,为了不得罪他,阿爹不惜酿成冤案!先不说冤枉一良家儿郎,阿爹于心何忍,只说女儿自小把阿爹奉为天字第一号的清官,可如今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女儿想当然了!”
“碧儿,那唐云诱拐宁家小娘子是实情,岂能怪我冤枉了他?”
听女儿这一番话,安明府心下竟有些委屈。
天底下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被女儿奉为榜样,发现在自己的光辉形象就要在女儿心里坍塌了,安明府岂能不急?
“女儿但问一句,阿爹敢不敢打这个赌?”
安碧如再次转身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问道。
安明府负手踱步,迟疑了片刻后,终于抬起头说道:“赌就是赌!若那唐家小儿果真是个书法奇才,为父立时就放他回家……”“阿爹不怕得罪那赵環了么?”
安碧如不动声色地问道。
“为父何时怕过他?”
安明府用力一拂袍袖,“为父不过是怕他在堂兄面前诋毁为父清誉……”“阿爹为官清严,官声颇佳,这几年在新丰为民办了那许多好事,深得老百姓爱戴,那赵環小人即便无中生有任意诋毁,可公道自在人心,阿爹又怕他作甚?”
安碧如说道。
“我儿所言极是!”
安明府点点头道,“这两年为父深受赵環掣肘之害,为父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嚣张跋扈了!”
“孔夫子说唯小人女人难养也,阿爹,你越是让着他,他越是得寸进尺,如今阿爹名义上是新丰县宰,实则那赵環才是一县之主!阿爹绝不可再一味姑息忍让,要让赵環小人知道,谁才是新丰县的父母官!女儿支持阿爹!”
安小姐素来有男子气概,此时看上去愈发像一位正在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少年英才了。
安明府点点头,孩童般狡黠一笑道:“那若是我儿输了呢?”
“女儿若是输了,心甘情愿嫁给那韦灿,毫无怨言!”
安碧如斩钉截铁地说道。
安明府神情一怔,旋即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安明府终于猛然醒悟,原来爱女已经有了心意之人了。
连日来,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看来女儿这一趟逃家之行,顺便帮他带了东床快婿回来。
“哈哈哈……”一念至此,安明府又是一阵大笑,似是为了自己的一时糊涂,亦或者纯属心下觉得痛快。
便在此时,从月洞门方向传来悉率的脚步声,夹杂着妇人的迭声训斥声。
“没用的东西!区区小事都办不妥,要你何用?
明日我便命人去找牙人来府,将你这没用的贱婢发卖了事!”
随着怒斥声,摇曳多姿的韦夫人从花圃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大气不敢出的婢女鸾儿。
“夫人,你怎么来了?”
安邦快步迎出亭子,伸手搀住韦氏,“身上可好些了?
何不在寝室歇着?”
“夫君,妾身气得哪还躺得下?”
那韦氏满脸气愤地抓住安明府,告起状来,“夫君,你一定替妾身出这口恶气!”
“夫人,究竟是何人把你气成这样?”
安明府皱起眉梢。
“你还不快告诉老爷!”
那韦氏扭头瞪了鸾儿一眼,突然瞥见安碧如立在亭中,便笑模笑样地挥挥手,“碧儿,我听你爹说,这几日你身子有些不爽利?
今日可好些了么?”
“假惺惺的!”
安碧如瞟了后母一眼,却不答话,转身走到石桌前,自顾自地端详起方才自己写的两纸书法,上面一纸却是一首五言诗:“彼看是忘忧,我看如腐草,青山与白云,方展我怀抱。”
那边鸾儿把他去萧氏饭铺买饼遭拒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安明府讲述了一遍,安明府当即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