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两人仔细核对下一步安排,车速也放得缓慢,陈添顺手打开车载音乐,是首《暗涌》,哀婉压抑的编曲和沙哑颓废的男声先后响起,“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那种爱而不得的绝望顷刻便把氛围染得哀怨到极致。
他立刻切掉,这首是《富士山下》,跟你讲爱过已是足够,分手了就该放下,他再次切掉,接下来这个听前奏不是《十年》就是《明年今日》,一个说情人难免沦为朋友,一个说女朋友离开后生不如死,恨不得让吊灯掉下来把自己砸成痴呆……
他咬牙切齿又面无表情地直接换歌单,画风突变,《克罗地亚狂想曲》激昂高亢,车速随之越飙越快,位薇咬着嘴唇撇过头,忍笑忍得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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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位薇就迎来了指尖生活的公开律师函,遣词更加严正,态度更加激烈,要求她立刻删文道歉。
她视而不见,继续准备第二篇文章,反倒是陆惟一忧心忡忡打来电话,“薇薇,你不会有事吧?”
“不会,她敢告我诽谤就一定会败诉,我正好可以反告她诬陷!”
“你小心一些,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你不用操心,把迅飞经营好就行,咱们的钱都要从这里来啊。”
她猜得没错,刑.法里那条“诬告陷害罪”威慑极强,三年前她没有证据,不敢告对方商业贿赂,如今,秋红叶明知她所言不虚,也不敢告她诽谤。
与此同时,机构大户开始平仓。陈添为此事筹备了三年,和重仓指尖生活的投资人始终维持着紧密关系,昨天跟他们一一交底,这些人不知道他和秋红叶有什么恩怨,也无法预料最终结果,可他们炒股只为赚钱,风险能避则避,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正好趁着股价还在高位,套现离场。
卖盘大单频现,秋红叶的护盘预算托不住了,股价一泻千里,不到半个月就跌破一百块,股市新闻逐渐发酵为社会性事件,各权威财经媒体都出动了王牌调查记者,证.监会勒令指尖生活立即停牌,稽查总队紧急入场,还被套着的机构和散户宛如油锅里煎烤的蚂蚁,复牌遥遥无期,天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撤离。
股票无法交易,舆论却沸腾得再不需引导,哪怕突然下了场寒凉的雨夹雪,热度也没有降低半点。胜利曙光眼见就要照来,位薇却空前冷静,陆启敏的惨死已让她学会凡事不要高兴太早,没有盖棺就没有定论。
她继续找资料,做调研,翻遍行业报告选素材,一整天下来满脑子都是案例。她暂时停下,小做休整,在书柜前来回溜达,信手翻那些珍藏漫画和手绘读本,有不少都盖着老夫子书店的印章,纸张泛黄的旧书带着明显的时光印记,却都保存得平平整整。
翻那本彩图版《菜根谭》时,一张照片滑到地上,她弯腰捡起,顿时失神。
莲叶接天,红荷映日,年轻夫妻带着可爱的儿子笑靥如花,孩子年龄虽稚,依稀可辨是陈添,男士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女士是八十年代的流行打扮,白衬衫搭配浅蓝牛仔,俊秀明艳的眉目越看越熟悉,片刻后终于与吴从蓉的面庞慢慢重叠,原来是她,难怪陈添在安华的地位如此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