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东西一一摆放分类出来,众人便能清楚看到,在崔三还未来得及扔掉的废纸里,有大半是在临摹药方,细看还是孙大夫的药方,而平日那些习作,则大多是临摹各朝各代名家书法。
在崔三被拘于博陵寸步不得出的这些年里,他游手好闲,镇日玩乐,唯一拿得出手的爱好,就是这一手惟妙惟肖的书画模仿。
看至此处,元郡守摇摇头:“可惜你行事鲁莽,白费了卢氏借刀杀人的一番苦心,若你再谨慎些,说不定还能多抵赖片刻。”
崔三面如死灰,终于放弃了挣扎,何县令见他老实下来,就让人将他口中布巾除去。
何县令沉声道:“卢氏,事到如今,你还想撒谎不成!你如何知道他想杀你?”
卢氏忽地笑出声,悲凉道:“枕边人对自己起了杀意,试问哪个做丈夫或妻子的,会没有察觉?更何况我方才已说过,周氏身边的婢女玉松,是我安排过去的眼线。那日阴差阳错,他没能杀成我,又听说药掉了包,被换成了普通的药,就知道那药一定会在别人身上出问题,他很害怕,找来伙计在书房密议,却不料被我听见。”
何县令怒道:“你明知牵连无辜,非但不来报官揭发,反倒还助纣为虐,帮他隐瞒!”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总想过,给他一次机会,让他看清我的好,他就一定会回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昔日清丽早已遍布沧桑,卢氏无声悲泣,“这次的事情若暴露,崔家三房就完了,孩子从此都会抬不起头,我就想,我只是帮他一把,帮他将这个慌圆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你这毒妇,你只不过是想趁机杀了周氏!”崔三梗着脖子冲她咆哮。“别惺惺作态了,我不稀罕!”
“好!”
崔不去击掌三下,毫无感同身受之意,反是笑道:“卢氏,你有这份深情,等崔三上了刑场,你再为他殉情,黄泉碧落,你们大可生死相随,就不必在这里恶心我们了。”
说罢,他转向何县令,“崔三杀人,卢氏帮凶,陈氏一尸两命,隋律皆有法可依,该如何判,如何往上陈奏,你应该心中有数了?”
何县令拱手道:“尊使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处理。”
崔不去颔首,与元郡守一并,起身离去。
“崔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崔珮喊他。
“不能。”崔不去头也不回,脚步未停。
县衙之外,早有左月卫和马车相候。
元郡守请崔不去留步:“余家对我恩同再造,我虽多年未归,却一日不敢忘,小师妹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晓,但那时候,我一介白衣,断然斗不过崔家,无法为师妹报仇。”
说至此,他苦笑道:“即便是现在的身份,我也许能为难一下崔家,却无法像你这样做得彻底,后生可畏,你将我想做而没做成的事,都做完了,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