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收工后,“队员”们急急奔向五路公共汽车。
城市干部职工,最头疼的是上下班乘车。
本来挤得“满够呛”的五路汽车,又超负荷卡进三男三女,他(她)们像一个个橡皮楔子,一股劲地锥入人缝里。人们周身承受的强大而持久的压力,使他们的神经变得麻木。这种紧绷绷的挤劲儿和怕坐过站的紧张气氛,正是哥儿们寻找的最佳“作业”时机,任他们的手指在他们口袋里出入。
高才等人,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紧张“操作”。下了这一路,换乘另一路,一直“干”到华灯初上,车上乘客稀疏才“下班”。他们的腰包一个个鼓涨起来,他们凑到一个僻静处,清理“收获”。钱三百多元,粮票一百六十多斤。庄稼人的大丰收,工人们领奖金,大概远远比不上他们的“丰收”得意。
他们六十多元要了“一桌”,好好犒赏自己。他(她)们吃着,谈着,他们嘲笑并可怜起那些老实巴脚的农民、工人。一个农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风风雨雨,可谁吃过这样的酒席。
他们开始看不起那些早上班晚下班,整天手忙脚乱的工人们,每月工资才五六十元,有谁舍得下馆子吃一顿。
做生意的,爱打听行情,写小说的,爱调查人情,做小偷的,爱探视家情。
高才心里有几本帐,好像作家的素材笔记,又像学者的资料索引。这是“干活”安全系数所必须的资料。
高才的行窃导演,是十分高明的,对行窃的指挥,也是很有“天分”的。
兵分两路,入宅“干活”。高才不但详尽地介绍四个家庭的位置,门牌号、房间、门窗、什么锁。而且详尽地说明了家庭成员的性别、年龄、职务、职业、性格、工作单位;不但介绍了他们的经济状况,而且指明了放钱的可能地点;不但指明了他们的四邻和他们的关系,而且还规定了两套事败后的应急措施。队员们都有清晰的印象和人到事成的充足信心。
行动开始了。三人一组。各有其职。前有“顶水”探路,后有“压阵”通风。二人入宅“干活”,一个门口放哨。
今夜,他们又顺利地“搜查”了四家。收取现金八百多元,粮票五百多斤,又是一个大丰收。
高才的高明处是,只许偷钱,不可拿物。任何实物都有标志。标志就是让人认获的祸根。
他听说过,神偷的本事是久偷不犯。
高才虽“坐”过二年,但他压根就没服气。他只怨自己那时年岁太小,经验太少。这几年,偷、掏、盗、抢、奸,如同家常便饭,谁能奈何于他?
他常常暗笑,又常常遭贬那大大小小的“官”们。他们整天吃得饱饱的,坐得高高的,脸孔拉得长长的,操着洋腔洋调,左一套、右一套;好话都让他们说了,就是办不成好事。你们有什么本事,有能耐抓住我!
小偷偷东西,必须事前搞好现场调查研究,透彻分析各方面情况,订出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不能出丝毫差错,如有一点疏乎和麻疲就会落入法网。利害关系使他不得不处处小心,行事不得不聪明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