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弘顺帝本人,也因为悔恨,人死后才发现她从前种种的好,做了几件自认为“弥补”的事情,然后就一直把自己摆在“情深丈夫”的位置上。
可傅凉枭却懂,外面人看到的,不过是一层假象罢了,母后不愿意入宫,不愿意当皇后,她总说,凤冠太重了。
戴上凤冠,等同于戴上了天下人的期望,戴上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嫉妒心。
她本来就不属于宫苑,不属于帝王家。
所以她不是不擅长斗,而是不想斗。
宫斗是为了争宠,而她,并不想要弘顺帝的宠爱,她只想一个人,她甚至想过去死,可儿子和家族成了她最后的牵绊。
她必须为了儿子,为了家族好好地活着。
傅凉枭还清楚地记得,霓裳离宫之前,曾要求见儿子最后一面,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不舍的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发顶上,那么滚烫,让他两辈子都忘不了。
她说:“枭儿,娘终于可以自由了。”
因为不愿意背负皇后重任,所以私下里,她都是让他称呼娘的,她只承认他是她的儿子,却不愿意面对他是个皇子,她是中宫皇后。
她还说:“如若可以,娘也希望将来枭儿能活得自在。”
那一年的傅凉枭虽然才五岁,却不是全然懵懂无知的小孩,他隐隐猜得到,母后这一走,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他想挽留,可是留不住,也留不得。
他知道母后不喜欢这个地方。
所以他只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她被乔装打扮跟着属国世子出了宫。
霓裳刚出宫,皇帝就下令,皇后暴毙,举国大丧。
一夜之间,原本金碧辉煌的皇城里就到处都挂满了白绸白灯笼,宫人头上簪白花,太监戴白帽。
五岁的七皇子目光所见之处,所有人都在为皇后的“崩逝”而大哀。
唯独他,作为亲生儿子,从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母后说,她自由了。
不用再做大魏的皇后,她是霓裳,那个曾惊艳一方的云州秋家霓裳。
走到供桌前,傅凉枭拿起线香点燃,插进香炉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画像上的女人,浅浅一笑,“娘,枭儿回来了。”
九泉之下的霓裳似乎有所感应,轻轻刮来一阵风。
傅凉枭屈膝跪在蒲团上,仰头望着画像,“娘,身为皇子,处在深宫,没有人能做到真正的自由。”
没了母后,他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人踩在脚下糊里糊涂弄死。
要么,踩着所有人搅弄风云问鼎皇权,自己做这天下之主。
傅凉枭这一跪就跪了半个多时辰。
李忠担心出了什么事,亲自进去看,见王爷笔直地跪在先皇后灵位前,他顿时抹了把冷汗,正准备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