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幼祺继位以来的十余年,致力于提升女子的地位,潜移默化地,民间抱有“女儿终究是人家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老旧观念的做父母的已经越来越少。世家、官宦、富贵之家自然也受其影响,对自家优秀的女儿也多了些关注。
到底是自己家的孩子,嫁给不知将来如何的夫婿替人家做嫁衣,还不如入赘个老实乖觉的郎君,将来诞下儿女也是自家的。有了优秀的女儿,难道还怕没有优秀的外孙?
到了那个时候,哪里是什么“外”孙?那就是“内”孙了!
大魏仁宗朝所开设的女科对后世的影响非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提纲挈领一般将整个大魏移风易俗了。此是后话。
而影响了历史进程的这位,此刻正猫在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单辕马车里,守在学宫前大路转弯处的一条小巷子中,抓耳挠腮。
今日是女科会试的日子。会试就在京中的学宫中举行,从早上辰时正一直考到午后申时正,需要考大半日的光景。
元幼祺上午散了朝,匆匆去寿康宫给韦太后问了安,又火急火燎地回小书房将要紧的折子批了,胡乱塞了午膳,就急匆匆地微服出了宫。
早朝的时候,她尚能平静应对群臣;在寿康宫的时候,也能绷住不被韦太后发现端倪;到批折子的时候,还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稳住稳住,以国事为重,莫乱了阵脚;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就只剩下“要快点儿见到阿蘅”这一个念头了。
自马车停在这里,元幼祺不知第十几次撩起车帘,瞄着远处紧闭的学宫大门,不耐地撇了撇嘴,只得又撂下车帘,猫回车里继续抓心挠肝去。
这辆车停得恰到好处,隐在小巷子里,左右有围墙和高树挡着,就是偶有路过的人,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且车窗的位置,正好朝向着学宫大门,学宫门口哪怕有一点儿动静,这里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车厢外,车夫装扮的梁少安记不清第十几次觉察到身后皇帝撩车帘观望了。这么频繁地撩起放下,想不被发现都难吧?梁少安无奈地想。
他下意识地按了按帽檐,尽量遮住双眼,实则那双锐利的眼睛始终未曾忽略观察周遭----
皇帝生生把自己变成了望妻石,做臣子的却不能忘记了护卫的本分。
梁少安其实也挺纳闷儿:皇帝等得是谁,显而易见。既然那么喜欢,又已经临.幸过的,管她是什么身份呢何必还这么苦哈哈地守着?
他是个直性人,着实理解不了皇帝宠爱一个女子却还要苦守寒窑般地等着这个女子金榜得中,究竟是什么心态。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并不影响他忠于职守的本分。
元幼祺第二十次掀起车帘的时候,日头已经自中天往西边偏去了。学宫的门还是安安静静的,纹丝不动。
她无精打采地重又坐回车中,盯着自己面前桌上的食盒发呆,越来越嫌弃自己蠢得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