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度玩味地看着千夜,突然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这是你的真面目吧,千晓夜?”
千夜只觉得赵君度的举止说不出的诡异,随即愕然地听到那个令人郁闷的名字,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顿时无语。
这位赵阀四公子难不成想给赵君弘找场子,才会关注到他这么一个小卒,顺便发现黎滨城杀人者也是他,所以才在这里追了上来?这还真他/妈/的巧合。
千夜咬牙道:“我的名字是千夜。”
赵君度的一双紫瞳中又有天火燃起,他慢条斯理地拿出眼镜戴上,遮住了眼中所有表情,又问:“为什么杀赵又平?”
千夜冷笑,根本不答。
“真该先让你吃点苦头!”
就在赵君度要有所动作时,变故突起!
他蓦然感觉到握枪的右手腕如被烧红铁钳夹住,剧痛之下,饶是以他的定力也差点松手。但移目看去,腕上空无一物,却有一圈两指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肿起。
与此同时,被枪口顶住的千夜也动了起来,一股大力由下至上掀起,碧色苍穹直欲脱手而出。
赵君度镜片后的双眼寒光凛然,枪交左手,拎起,随意地又往旁边地上一插。
他右手掌心出现一团紫雾,刹那间弥漫到肘部,“呼”地一声轻响,雾气居然燃烧起来,手腕上的红肿立刻被控制住,不再蔓延。那无形的束缚之力,更是在紫雾下直接溃散。
赵君度随即出手如电,一掌向千夜拍去。
千夜此时刚刚一个翻滚从枪口下脱离,正在跃起,忽然如被重击般闷哼一声,左边眼角挂下一条细细的血线。
赵君度那充满炽烈火气的一掌已到了眼前。
千夜横臂格挡,一触之下,全身剧震,摔飞出去,随即有什么沉重无比的东西压了上来,牢牢按住了他的身体。
一个余火未歇的拳头紧贴着千夜的左耳落下,深深插入一旁的地面,燃烧的紫火把他的几根发丝都灼成了焦卷。
千夜仰躺在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如火灼般,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他之前被破开原力防御时,体内力量就已处于衰竭状态,极短时间里,又强行调动瞳术和黎明原力。此时瞳术反噬和原力透支的后果叠加,那种虚弱的感觉难受之极,就好像世界破了个大洞,连灵魂都要一同坠落下去。
赵君度的声音近得拂动了千夜耳边的碎发,满溢着怒气,“我亲爱的弟弟,你真是欠教训!”
千夜如被天雷轰中,陡然睁大双眼,思维瞬间中止。
赵君度收回右手,伸手抓住千夜衣领,往下一沉,直接把他的前襟全部扯开,现出一道纵贯胸腹的巨大伤疤。
那道伤痕在千夜获得血族体质后,实际上已经平复了不少,不再凹凸狰狞有如盘踞了一条多脚怪虫,但是从胸口直到腹下的创痕却无法缩小。
赵君度的手微微一颤,脸色数变。他注视着千夜的眼睛,看到那双澄澈如水晶般的眸中,有着疑惑、茫然、不知所措、些许愤怒的种种情绪,就是没有喜悦。
赵君度慢慢说:“果然......是你。”
“千夜,我们有共同的父亲。”
千夜停止了挣扎,他眼前还不是很看得清楚东西,时不时有破碎的黑白线条掠过,这是瞳术反噬没有完全消退,极度虚弱状态也仍然存在。
然而此刻,千夜脑中比模糊的视线还要混乱。
他对亲生父母从来没有期望。垃圾场的孩子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就算是有血缘的父母,在饥饿和生存面前,能做的也是极为有限。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就是父母舍去一切,也很难换回子女生命的延续。
所以,在垃圾场里,无所谓老幼,男女,亲缘,每一个人都仅仅是想要活下去的一个人而已。
于是,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实际上,在偶尔回想过去的时候,千夜都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在他生而黑暗的世界中,不断会在摸索前路时得到一缕微光。
无论是把他带出垃圾场的林帅,黄泉训练营中友谊保存至今的宋子宁,新兵招募时碰到的魏破天,永夜之地上不断遇见又不断告别的那些人,甚至夜瞳、威廉那些敌我难分的黑暗之裔,都是如此。
他珍惜所有得到的友情和善意,因为那并不是能够理所当然拿在手里的东西。在这战乱的大时代,在这朝不保夕的大地上,保护自己都是个艰难的任务,何况兼顾他人。
然而,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告诉他,人生原本可以是另外一个样子?
千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甚至笑出声来,说:“我不是。”
赵君度看到他胸口伤疤的反应,让千夜想起宋子宁的叮嘱,他并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仅仅是赵阀走失的孩子。
虽然在修炼兵伐决花了常人数倍努力,却始终无法冲破瓶颈时,他曾疯狂地想要一个答案。但此刻,千夜却忽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宋七给你做的身份还真是无懈可击,你说,他这么插手我赵阀内务,究竟知道了多少呢?”赵君度语气中有一股无法错认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