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此开阔之景却难以排解心中郁闷,四面绡丝帘幕上下翻飞,拂过石案上一架十八弦古筝。
那是一把极好的琴,框架为白松,筝首、尾、四周侧板则是金丝楠木,面板是十二龄的桐木,通纹如波。色木筝码,牛骨为嵌,马尾鹿筋的琴弦,光亮若银丝。风过处,不见弦动,却有清音徐响,泠泠淙淙,如水濯心。
只是这样一把好琴,却不见任何装饰,就那么素素的搁置在那,上次来时便见了,当时还在猜测是何人所遗,这经了一个月的时间,上面却不见丝毫尘屑灰土,想来是经常有人弹奏,然而又总不闻乐音,倒是奇了。
风自亭边衔来一瓣桃花落于琴弦,那桃瓣如蝶翅般悬于弦上颤动,终于被帘幔拂作粉蝶翩跹,却是撩动琴弦,划动一脉清音。
纤指轻抚银丝琴弦,随意扫过,顿时流音串串,如水清越,涤荡心扉。
她又拨了两个单音,终忍不住坐下,望着眼前春景,手指随意掠动,乐曲便铮铮淙淙流泻而下,待神思回转之际,方发觉自己弹的是一曲《葬心》。
此曲本就凄伤,且随着旋律加快悲情愈重,竟似在倾诉满怀心事。怨他的
不解,恨自己的不甘,怨他的移情,恨自己的痴念,怨他的别离,恨自己的倔强……那日竟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就让他那般走了……万般痴怨难言,到最后,竟化作绵绵思念随风而系,飘向天际……
不觉间,已是将其反复数遍,竟好似把满目春景弹作一片缭乱,直至一声断响,琴弦骤断,卷起的银丝倏地向她抽打过来……
待她发觉,已是有一只手将那怒冲冲的琴弦擒住。
那是只极为优美的手,就停在她的鬓边,指缝间是亮闪闪的弦在颤颤巍巍,尤带余音……
“奴婢谢过王爷,王爷……”
“免了。”
宇文玄逸袍袖一挥,笑意对她。
“王爷……是来了多久了?”
她避开那魅惑的眸子,咬了咬嘴唇……怕是已在这停了许久,否则怎么会那么及时的挡住了那琴弦?
“偶尔路过,忽听到琴声,上来瞧瞧……”
宇文玄逸拆了那断弦,自石案下抽出一支锦盒,从其中取出一崭新的琴弦,重新续在琴上。
“这琴是王爷的?请恕奴婢无礼……”
琴既是他的,如此便不算是路过了。
“刚刚的曲儿叫什么名字?很是动听……”
他越过她的歉意,很随意的问道,指亦随意的拂过琴弦。
难怪人皆赞他琴艺高超,这动作看似随意,却带出清音渺渺,意境非凡。
“此曲名为《葬心》。”
“《葬心》?”宇文玄逸眉心不易察觉的一蹙,却又笑了:“我说怎么听起来这么凄婉……”
“奴婢技艺拙劣,让王爷见笑了。”
“已是不错,很有长进……”
她一怔:“王爷听过我弹琴?”
他的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转眸视琴道:“只是听母妃说她收了个弟子……”
心下释然:“娘娘的琴弹得妙绝伦,只可惜我这个弟子却是学艺不。”
“关于琴艺,技术是否妙倒在其次,关键是一份心境,若是琴音可表达出心曲,那便是出神入化了……”
如此,倒与瑜妃见解一致。
半晌再无话,宇文玄逸只是凝望远方,似是若有所思,连风卷来落花铺在琴上都恍若未见。
她本想告辞,却不好打扰他的思绪,只得一旁立着,也望向天际……半个月了,也不知玄苍现在到了哪里,他说雨季之前会回来……
“这曲是有曲词的吧?”
她神思尚未回转,却是对上那一双半是清冷半是春意的眸子,不自觉的点点头。
“唱来听听……”他倒是来了兴致。
“奴婢唱得不好,不敢在王爷面前献丑。”
“你和母妃经常在秋阑里弹琴唱曲,怎么在我面前倒拘谨起来了?”
苏锦翎心想,她尚记得宇文玄苍临走前的“嘱托”,虽然无礼霸道,可是她亦是不想将自己牵涉到莫须有的绯闻中,况且这个清宁王生来便是绯闻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