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去西院后厨一行让静言大开眼界。
西院里有身份的女人不过王妃,姑,两位郡主和三位夫人。没想到为了伺候这七个女人却用着南北两套厨子,加上打杂采买的,算也有三十多人。
既然今日主要是盘库,原打算厨房这边看一眼就走,没想到夏菱硬推着她进去,静言只觉得自己像个戏班子里新上台的角儿,被逼着亮相儿,多少有些局促。
好在西院后厨用的全是女人,除打下手的小丫头们就是配菜掌勺的大娘。但看着这么多黑压压的人脑袋对着自己低下去,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为“章管事”时,静言心里还是跟擂鼓似的咚咚跳。
按礼数回了礼就想往出溜,无奈被夏菱夏荷一边一个架着,静言只能挺直腰杆笑着说:“师傅们且忙着,不用招呼。初初入府,日后还望诸位多担待些。”
管着厨房的大娘姓王,一张圆胖脸,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指着一侧小门说道:“里边那间是做各色饽饽面点的,专门有四五个女人张罗。咱们王府的点心从来不买外头的,眼瞅着到中秋,那边正打月饼呢,姑娘可要去瞧瞧?”
静言忙摆手,“不了,我去倒耽误师傅们做活儿。”
又被夏菱暗中揪着在厨房巡了一圈,只见里头光是炖物的锅灶就有五台,还有两个扣着木台的蒸灶。
王大娘解释道:“这是常备着的小包子小蒸饺,防着主子们一时想吃点心现做恐怕来不及。”说着揭开蒸屉,只见里头有南派的水晶皮子小笼包以及北派的发面儿饽饽,都是做得巧可爱,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静言点头,“您想得很周全。”
王大娘眯着眼笑,“姑娘可夸错了人了,这与我无关,都是姑留下的老章程。”
静言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姑是个有心人。”
王大娘还是笑,只是先前看着一团和气的圆胖脸上有些冷下来,“是啊,这么一心为人的姑就平白遭人冤枉,姑娘说说这世道。”
静言一听话头不对自然不接。现在她虽是所谓“西院管事”,但终究只是一叶浮萍,肯定不会与这些王府老人硬碰硬。
故作惊讶,扭头去问夏菱,“冤枉?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夏菱倒不含糊,上前一步,对着王大娘冷笑道:“可不就是世道变了么?我倒不知道咱们王府现下连一个后厨的厨娘都能议论起主子的事儿了。要不,我替您问问大郡主或是卫大总管,可是新添了这条规矩?”
也亏得王大娘变脸快,呵呵笑着又是拍手又是作揖,“哎哟我的菱姑娘,您可饶了我罢,我哪儿敢议论主子呢?”
夏荷也上来了,左手叉腰右手朝她鼻子上一指,“你不是议论又是什么?竟然说姑平白遭人冤枉?菱姐姐,要我说这个事儿正是应该回给姑听听。明明是王妃体恤姑多年辛苦,所以才请了章姑娘来帮着料理,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姑被冤枉呢?那按你的话说是谁冤枉了姑?又冤枉姑什么呢?”
说着又一挥手打断王大娘的辩驳,“行了行了,你那老嘴也蹦不出什么好话来,保不齐你那黑心眼子里怎么杜撰姑呢!你也不用急,我现在就去回了,咱们且看姑怎么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眼瞅着就是僵局,静言看见夏菱冲她使眼色,心里明白这是她让她站出来打圆场当好人。
当下便呵斥了夏荷一句,“不许跟大娘放肆!”
夏荷立刻收了气势退至一旁。
静言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小丫头无知,大娘也是无心,她明白大家都是一心为主子好,最后提了一句:“所谓各司其职,既然我蒙王妃与大郡主高看一眼请来管着西院,自是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了。”
王大娘垂着头,一个劲儿的说:“是,姑娘。是,姑娘”
静言又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大娘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我心里自然明白谁是好的。”
王大娘点着头笑,“是是是。”
夏菱和夏荷对了个眼色,均是嘴角一翘。
该说的也说了,该拔份儿的也拔了,夏菱适时上前一步搀起静言的胳膊往出带,“这里烟熏火燎的,还请姑娘移步食料库。”
厨房里的人经过这么一出儿也都勤勤儿的送了出来,直到她们走出去十几步才回去。
出厨房不远就是整个王府后院的后罩楼。一长排,二层高,由东贯到西,中间被东西两院的院墙隔断,除了当做库房还是低等小丫头或小厮的所。
管着西院食料库的是位寡妇,死去的男人原也是府中家奴。
夏菱与夏荷说明来意后,这位大嫂却没给静言什么好脸色,开了库门便抄着手站在门口,连句惯常应酬的话都没有。
夏菱先让人给静言搬来把椅子放在当院,只说库房里不干不净的有她们进去就是了。又由小丫头手中接过票本册子,脸上似笑非笑,一声令下,颇有些威风八面,“盘库!”
小丫头们齐声应了,人手一张单子,看这架势是早就预备好的。
静言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心中却苦笑。嗯,又是个碴子。夏菱催着她来盘库,果然没好事儿。转头看一眼那位大嫂,脸都白了。
唉
坐在院中晒太阳,肩头后背都是暖暖的。那位管库的房门口,廊子给她的脸打下一半黑影儿,另一半白里隐约透着青。再细看看,拢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抖着。
静言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