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眼圈都黑了,昨晚没睡好?”神游间月清已在我面前蹲下,将豆浆放在我手中。
“睡得挺好的,就是惦记着这里的翠绿鲜嫩的竹笋了,恨不得变成大熊猫一下全吃了。”我扳着大熊猫的憨样,咧嘴笑道。
“你呀,赶紧再去睡会,饭做好了我送来。”月清拉起我,准备推我出门。
“好几天不见了,你就不想我啊。”我佯装生气,推开她的手。
“想!怎么可能不想呢!这几天老是想着你过得好不好,那人会不会欺负你,你什么时候回来。”月清急了,连忙说道。
“这还差不多。”我呵呵一笑,“先生怎么可能欺负我?这几天有人陪吃陪玩,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不是你哥哥吗?怎么成先生了?”月清抓住了关键词,露出一脸的狐疑。
“哦,我们既是师徒,也是兄妹,也是朋友。”我自豪地回答,先生可是天下最好的人哪!
“有这样一个人,真好!”月清悠悠一叹,低下头搅弄着袖口。
“是不是想起了谁?”我凑过头,轻声问。
“我过世的相公。”她低幽地说,低垂的眼帘见不到神情,“他也是这样明月清风般的人,一心只读圣贤书,对人总是真诚而坦率,遇到贫弱哪怕掏尽口袋里所有的银子都不会心疼一下。”
似是触动了脆弱的心弦,说到后来她声音哽咽起来,“原本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开心,自从有了女儿以后就更加相知相守,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婆婆见我不再有动静,便起了纳小妾之意,一心只想为程家留下一支香火。我虽然难受万分,却也只能答应,相公却断然回绝。”一口气说完有些接连不上,她停下来抽泣,瘦削的肩膀如风中抖动的蝶翼。我伸手揽住她,却是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言有时是如此的苍白,竟然敌不过无言的沉默。
半晌,她稳了稳情绪,继续说,“自那以后,婆婆便处处与我为难,我为了相公和茵茵百般忍让,日子倒也过得平静。谁知那天我出门正好遇上了那个衣冠qín_shòu,仗着太守公子当街调戏于我。此事传到婆婆耳中,便认定了我勾三搭四不守妇道辱没门风,定要让相公休了我。相公了解我,不信这些传言,与母亲争执起来。有一天早晨,相公出门与同窗喝酒,傍晚却是被抬了回来,浑身尽是伤痕,当夜就离我们而去。”说到后来,她伏在我肩上痛哭起来,哭声哀婉延绵,低沉而厚重,似是用尽生命演唱了一曲离歌。
后来的故事不用说我也能猜到几分,我不敢去想象如果她落入钱万德之手会怎样。怪不得她从不提起她的相公,此刻,我终于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再次提起,就是揭开心底早已洞穿的创伤,即使伤疤已经结痂,只要再次提起,瞬间便会鲜血淋漓,那是永久的生命的痛!
我紧紧抱住她,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给予她微薄的力量,让她感受生命和希望的存在。
良久,肩上的颤抖慢慢平息,我没有随身携带丝绢的习惯,随手擦去她满面的泪水,她的双眼已如红桃。
“好了,都过去了。你看,外面太阳公公都露出笑脸了,咱们的小茵茵呢?”我笑着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破涕为笑,带着哭后的沙哑说,“茵茵该醒了,再晚了就要尿床了。”
我们对视而笑,急忙奔出了厨房。刚到院子里,就听见茵茵细长的哭声,还有无忧无奈的叹息声。月清小跑过去抱起茵茵,将她搂进怀里,不停地问她怎么了。
茵茵伸出胖乎乎的食指指了指无忧,说了三个字,“叔叔骂。”
“恶人先告状啊!”无忧一看小不点指他,立刻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