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阁楼,先前跟着我的小姑娘还在不停地安慰道:“姑娘不必丧气,就算是考不进了,大不了三年后再来……”
我作痛心疾首状点点头,心里又是哆嗦,这话说的,真够毒辣,南山书院三年一次海选,若是三年后又来了,岂不是说明亲事还是无望,老爹依旧死磕,我还得活受罪么?
阿弥陀佛,我恨不得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腕子,将她好好地放到楠木上蹭一蹭,把这不吉利的话收回去。
“姑娘,我劝你还是等等,成绩马上就公布了。”小姑娘还在苦口婆心,热肠得很。
“唉,不了不了,不才受不了这个打击,还是提早离开吧。”我胡扯一通谎话,全然不脸红,这全是老爹训练出来的。
“唉,姑娘不瞒你说,这几年南山书院昭进的学子确是一年少似一年。可也不能就因为这样便放弃了是吧?”那小姑娘还欲再说,我双手一伸,搭在了她肩上。
“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真的是没勇气留下来,你莫劝我了。”末了,我有愁眉苦脸补充一句道:“姑娘你好好读书,将来成为有用之才。”
于是那小姑娘叹口气,眼瞅着就要妥协。
我心下松口气,思量着准备怎么跟她开口要钱回家。
“那个……姑娘,不才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姑娘,家里贫寒,这一路上银子都花光了……你看能不能……”
那小姑娘冰雪聪慧,立时便领会我意思了,浅浅一笑道:“姑娘不必着急,书院提供这个的。只是领这部分钱,便要去找院中管事,我且带你去吧。”
我赶忙点点头,随她动身。
楼算不上很多,道路宽敞,四处古木成荫,现下我有些些个尘埃落定的感觉了,便也不由欣赏起来。
走了不一刻,便来到一处轩榭旁,那里已然排起了规模不小的长龙。
“这便是了,请姑娘就排在这里。”小姑娘说完,便同我告了别,徐徐离去,那背影纤丽得很。
没待我欣赏够了,便觉着周围有些不对劲,四周一环顾,才发现周围排队的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目有愤然地向着一个人而来。
正巧了,那人正是不才的堪堪在下。
只听路人甲道:“穿这么好衣裳,一看就是家里有些底子的。”
路人乙道:“就是就是,家里有钱还来蹭这点子路费,真是世风日下。”
路人丙又道:“现在的有钱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净欺负我们这些寒门子弟。”
我听着这一通指责,看看自己的衣裳再看看他们的衣裳,不禁汗颜。
此处排队的人大都穿灰着黄,连蓝色的都没有,有些人外衫上甚至打了补丁。我那一身红衣蓝裙,棉布料子,不过寻常便衣,虽是在驿站和山路上弄脏了些,却瞧着还是扎眼的很。
我只好干笑两声,厚着脸皮硬是立着没动,心里却开始真真怨恨自己。
别瞧我看的话本子多,也通点琴乐之道,却不像多数苏州闺秀一般喜欢穿素淡色衣服,偏生好大红大紫大绿,什么颜色看着鲜艳我急不可耐把什么颜色套上身。
就为这个,老爹也没少打我板子,就连真真正正从乡下来的丫头念儿,都忍不住皱眉头说“小姐你有些些个俗气了。”
眼下队伍一点点向前挪过去,我灰头土脸地挨着这通编排,头也不敢抬。
“这人一看就不是大地方来的。”刚才的路人甲仍是愤愤不平,竟然开始拿着出身说事了。
我抖了两抖,我的确不是大地方来的,不过一苏州城外的村姑娘罢了,小气的很。
“就是,大地方的,像什么苏州杭州的姑娘,就是荆钗布裙,也淡雅十分,气度不凡。”路人乙连忙跟道。
咳,这个,苏州城内不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确实都比较淡雅,眉眼生的大多也秀丽,又会女红又会书画,说话都敛声屏气,悄声细语的。
“说不定是宁国边陲的哪个土村子里出来的吧?这么没见识没教养。”路人丙嫉恶如仇地看着我。
我赶忙别过目光,心中不由连连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州因我而被称作“边陲土村子”,罪过罪过。
“姑娘,你家在哪里?”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我顿时如沐春风,赶紧凑过去。
原是队伍终于排到我了,只见一坐在长案后头的青衣男子正一脸和蔼。
这男子眉目生的一般,算不上美人,但眼神温和,甚得我心。
“苏州。”我眯了眯眼,还是没太敢把声音放开了,要不然刚才说我是边陲土村子来的人岂不是一阵难堪?
话本子上说,出门在外,积德行善,恐怕指的就是这个吧。
“这种人居然是名城苏州来的!”旁边一人惊叹道。
“怎么可能,你听错了吧。”
“没可能的,我亲耳听她说的。”
“哼,就这样德行的人,还苏州的呢。”
“看那大红大绿的打扮,真乃一介村姑,给苏州丢人。”
周围熙熙攘攘指责声骤起,就是我这张厚脸,也禁不住红了红。
“请诸位注意,此处是书院。”那名男子和声道。
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却仍私语不断。
“抱歉了,姑娘。”那男子颇具歉意地笑了笑,“这是你的银两,请下山后拿着这个铅印到最近的驿站,那里有商团,给他们出示铅印,便可随同上路了。”
我连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