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群豪也不好多留,纷纷请辞离去。师父皱着眉沉着脸站在门口,偕同众弟子一一与武林人士道别。
我悄悄转身,一个人向喜堂走去。
人去楼空,诺大的厅堂忽然有些空空旷旷,巨大的蜡烛还在燃烧,烛火摇曳,满室忽明忽暗。
我跪在地上细细搜寻,最后在旮旯里找到了那枚玉扳指。
烛光下,润泽一如往昔,泛着绿幽幽的光芒。
我被那神秘的光芒所诱惑,忍不住往拇指上套了一下。有些大。我的手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手。
我攥紧它一溜烟跑回房间,砰地关上房门,心跳不知怎地有些快。
我从针线包里翻出一截红色线绳,将戒指吊了起来,系到自己的脖子上,打了个死结。
手一松,玉扳指落进衣服里,落在我的口上,那一圈皮肤因着这冰凉的触觉敏感地起了小疙瘩。
我象只偷了腥的猫,既心虚又兴奋。蹬掉鞋子爬上床去,整个人蜷进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的,侧耳凝神细听窗外呼啸的北风,过了许久,思绪渐渐飘远,方才沉沉入睡。
第二天,婚变的消息迅速在江湖上传播开来,武当越三风打败华山张臻的那一战,更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形容得天花乱坠。而武当华山两派,均将此事列入儿女私情,声称对二派的交好并无影响。
张师叔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你们说,张师叔还会回来么?”
“谁知道呢,他是剑宗弟子,本来也不怎么回华山的。”
“江湖上都在传说,张师叔颜面尽失,退隐山林了。”
“难说,我要是他的话也许就会这么做。老婆被抢走了,还被排名不相上下的情敌打败,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我们华山都连带着丢了脸。“
……
我不愿再多听一个字,掉头跑开,一口气跑到后山树林方才停下。
隆冬萧瑟,积雪未融,树林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我抬头看天空,天空是灰色的,云漠漠,如同我此刻的心情。
难道妻子变心是他的错么?难道那一场比斗输了是他的错么?江湖人真讨厌,只认成王败寇,从来不分辨是非对错。
我突然很想找到他,看看他现在怎样了,如果他还在伤心,我就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至少我不会。他在我心目中才是真正的大侠。
我气呼呼地蹲下,随手拾起一截枯枝,在雪地上默默地划。然而落笔时,却情不自禁地划出了一个“风”字。
风,风,风,风……
明明心中思绪纷乱,却只是写痴了一个“风”字。
身后突然传来枯叶细微的碎裂声,我连忙站起回头,看见师娘朝我走来。
“云云,一个人躲这里做什么?”
“没有做什么。”我垂下头答道。
师娘站定在我身边,轻轻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温声道:“云云,师娘同说件事情,你若不愿意就直接告诉师娘,不要为难。”
我乍听之下有些茫然,但见师娘眼睛朝地上的“风”字看去,心里不由一惊:难道师娘要将我许给赵无风师兄?正慌乱着,耳中听见师娘说:“云云,你已经十五岁了,前些日子你受了伤,我也就没提。现在你的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没个准,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觉得自己可以下山谋生,我就让斧头帮的程金斧帮主挑些容易的活儿给你,你若觉得身体还需要调养,那就继续在山上住着,你说呢?”
我这时方心中大定。原来是这件事。华山派素来清贫,并没有特别好的收入来源,华山弟子到了十五岁就不会再白吃白喝,大多都下山接活,自力更生。
我一听说能出去,欢喜得不得了,岂会不愿意?于是连忙回答道:“没事的,我可以做事的,师娘放心吧。”
师娘不由叹了口气:“无风已经康复了,你却不知怎么回事,一直不见起色。你张师叔现在不知踪影,不然还能替你瞧瞧。你放心,师娘会替你留意,如果有神医出世,师娘就请来替你看病。你自己在外面走一走也好,或许你运气好,能遇见高人替你治伤。”
我连声答应着,并没怎么听进师娘的话,心里一个劲地兴奋着:我可以下山了!我可以下山了!!
大年初四,华山上下尚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我已经打点好行装,准备去扬州斧头帮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