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那赵鸿才自好事未成,心中怀恨,后何生告之沈杜二人反因此更谐,一发妒恨交加,立心必要报杜生一箭之仇,将沈生勾上手才罢休。其时东南倭患愈烈,国朝于闽浙直三省剿倭清匪,赵父职任南直隶巡抚,奉剿倭总督之命,清查省内商民走私贸易,但有暗通海盗倭寇者,便治族株灭门之罪。一时数省商贾牵累不少。赵鸿才见此机会,竟生出一条欺天毒计,要置那杜生于绝地。
原来杜家祖上本是缙绅,至杜生祖父一代,曾涉及海贸,挣下丰厚家资。后嘉靖皇爷下旨锁国禁海,杜家依旧每年投重资于南北行走的商人,由南省收买生丝茶叶贩去北地,出手后又购买马匹参茸回来,获利颇丰。赵鸿才乃使人挟诱狱中盗匪商人,攀扯杜父亦涉走私,连坐满门。正是:本是风月债,反做覆盆冤。
不日公差擒捕,把个富绅豪家搜掠一空,阖门老少良贱皆下狱。沈生是外人,不在籍册,却眼睁睁看着杜生被逮去了。沈生忧惶无计,典了衣服私物,行贿狱卒,方入得监牢探望。但见满狱昏昏,一门凄惨,杜生蓬头囚衣,早不复富家清俊公子形容。因见他来,顿足痛道:“我举家祸事,你还来作甚?此番不知谁人加害,你快避去,免得也被牵累。”沈生道:“兄阖门罹祸,我一人何以苟脱?”杜生道:“你便不去也无用。”沈生凝目看着他,低声道:“村妇尚知殉节,沈睿反不及女流?”
杜生闻此心下沉痛,默然半晌,才道:“明思自当保重,他日功名业成,方可为我杜氏鸣冤雪恨。”沈生惨然道:“兄与我一体同心,兄枯我枯。怕是等不得那日了。”杜生情知再劝说不得,一时无语垂泪。二人隔栏持手,相对泪下如雨。
沈生回来书院,痛定思痛,转而思忖:“常言道:人到死后还三跳,兄与我岂能坐等一死?王法之地,清朗乾坤,未必没有伸冤的青天!”便将杜家冤屈历历写做诉状。又想:“我一人写了分量却轻,同窗皆是功名秀才,若联名为杜兄一呼,看谁还能一手遮天。”遂奔走呼求。
杜生素日为人豪爽,诸生中不乏常受其惠者,今见杜家遇祸,却皆诺诺推诿,不肯相助。唯有一刘生,平素与杜沈二人并不相厚,至此却忿然道:“显时趋,难时避,诸君谁还记得孔孟教训?我国朝书生,便再无丈夫了么?”夺过状纸,把自己名字一挥而就,掷笔道:“刘某不才,愿代诸位行君子勇义之道,偿杜兄昔日相待之情!”
沈生含泪拜谢,回转身却想:“未曾想世人皆这般忘恩负义,趋炎附势。刘兄一人高义,又能如何?看来为杜兄一家伸冤昭雪是无望的了。我也不能再累他。”思量着心中越加惨然。正在悲切时分,却有一人来访,撞面便道:“明思尚为情郎捱苦?我来与你指条明路。”
沈生见来者正是何生,心下厌恶,沉下脸道:“不劳仁兄。”何生道:“我看明思尚痴。官衙朝上不朝下,你教同窗们联名诉状有甚的用处?平白误了大家前程,全不对路。”沈生疑道:“你有良策?”何生凑近了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沈生一怔,随即大怒眦目道:“原来都是你们铺排,就为了陷我,累了杜兄一家老少,何其歹毒!”
何生也不愧怯,反道:“你明白了便好。既然杜家生死系于明思一身,明思可知该如何救他了?”沈生怒道:“要我从他,除非一死!”何生嗤笑道:“明思死且不怕,倒不肯一度春风,便救得情郎一家活命?”说罢大笑而去,犹道:“急早行事,迟则有变。明思可拿定了主意。”
沈生思及杜生一家狱中惨状,痛心欲死,失声哭道:“杜兄,杜兄!只为了沈睿一人,就害了你一家!沈睿割剜心,也难偿今生业债了!”捶恸哭良久,因思想道:“赵鸿才下此毒手,是志在必得了。我不从他,兄一门怕真无生路。我虽宁死不愿忍耻事贼,但怎能见杜兄阖家因我殒命?”一时间悲恨交加,苦痛莫名;终于狠下心肠,惨笑道:“豁出这七尺男儿身,报偿他一世痴心意!”便踉跄出门,自去找那赵鸿才了事了。
却说沈生一路寻去赵家时,赵鸿才方拥了秀童姬妾聚饮狎戏。因听家人报知沈生来了,登时大喜过望,叫了声:“到底也有今日!”一把推开怀里娈童,便急忙整冠换衣,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却把沈生引到一处僻静厅中。
沈生心下厌恶,只躲远了他站着,道:“我兄杜信蒙冤,来求赵公子搭救。”赵鸿才凑近了,笑嘻嘻道:“救他容易,你却拿什么谢我?”沈生垂目不答。赵鸿才又道:“你那日不是唱的‘西厢’?就是张生救莺莺,也还得一夜春宵做酬。”沈生忍辱道:“赵公子富贵,沈睿却身无长物,无以为谢。”
说着面目惨淡,眼底隐隐泛泪,反引得赵鸿才十分火气,扑上前一把搂住他腰身,兮兮笑道:“谁要身外之物?我就要你身上的。”沈生竭力推阻,急道:“你先救了我杜兄再说!”赵鸿才此时哪里还肯放,合臂死死搂住他,胡乱扯着衣裳,气喘吁吁道:“我耐不得了!你先从了我,我即刻教他们放人,若再拖延几日,审毕结案,想救也救不得了。”说着已把二人衣物扯下大半,满怀暖玉温香,赤皮袒地相贴,腰下孽立时硬如铁,炽如火,直通通抵在沈生腰腹上。
沈生又羞又忿,恨到极处,手推足踢,只是不从。赵鸿才情急,发狠道:“莫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