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看,我正待离开,突见门外走进一熟悉的倩影,径直去到李建成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那不是小芳吗,三年多不见的乌小芳?想起三年前她跟随李建成匆匆离去,连道别也未曾有过,我就平添许多伤感。
李建成停下逗弄女儿的动作,沉思了一会儿后与她说了什么,就抱了女儿和嬛夫人、可夫人也往大厅方向去了。
嬛夫人临走深邃地看了一眼小芳,她只当未瞧见,一转身往我这边走了,兀的和我撞个正面。
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讶后,对我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你可好?”
我机械地点头:“是。”双方又愣了半秒,才突然醒悟般,向对方奔去,眼中都蒙上了水雾。
我和小芳,原来一直要好着啊,若没有三年的分离,我们会更好,虽然她待我的好之中,掺了许多杂质——出于她对李建成的忠心,但我不怪她,更不会怪他。
我选择地问了她许多事情,三年来发生过的我所不知道的,她都知无不言,唯独次次有意无意地避开“公子”——李建成的事不说。我多么想问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想问她,当初你的不辞而别,可有几分是他的刻意?你真如表面那样,除了感恩之外,对他别无二情?如果是,为什么我看到的内在那么不一样呢?你毅然选择跟他离去,陪侍他三年,作为一个弱质女子,你违背了他下达于你的命令,“离弃”了我,是抱持了何等的勇气?这三年来,你们可有偶尔谈论起我?
她在我身后溜了一圈,问道:“白丫头呢,怎么不见你带着?它以前不是总爱粘着你的?”
我笑说:“你想它啊?”
小芳微露尴尬,她一直是强调自己不爱小动物的,总表现得刚强。“呃,三年不见它,还是怪怀念的……”
“可它死了。”我抿嘴,悠悠道,“三个月前就死了,在赶路的时候……”想起刚抵达涿郡时,海子那殷切的目光,我就有些伤心,他明明那么期待一白丫头的,却只能碰触到它的骨灰坛。
感应到小芳不信的疑惑,我解释道:“在赶来涿郡的路上白丫头跑掉了,它不慎落进猎人的陷阱,被兔夹绞死……也养了那么许久,我不忍心它曝尸荒野,所以烧了骨灰,就埋在后院的果树下。”
小芳沉默,我也沉默。我们都明白,物不是人亦非。
晌午我寻了个时间将世绩的事与爹商量了。爹除了对世绩的身份来历尚有怀疑,并不反对留下他,娘亲便做主让世绩认了福妈作干娘。
世绩总是态度唯诺,我们为他安排什么他都接受,虽无反对可面上也无欣喜,这更惹得人怜爱,不紧联想他曾经受过怎样的苦楚。福妈看着他,心疼得直落泪,一直拉着世绩与他讲体己话。
午后福妈要上街购选布匹替世绩制新衣裳,窦夫人与唐公拜访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大人去了,我得了闲空,便欣然前往。
世绩这小孩儿还真是听话得过分。他时时离不开他那只小白兔,即使出门也抱着不松手,可在一听见我们用稍微有点命令的口吻让他把兔子留下时,他还是将它割舍下来,一句话也不辩驳;到了好几家绸缎庄,我们给世绩选什么布料,他都说好看、喜欢,让他用手一缎子的质感,他像碰到什么不可亵du的圣物般将手缩了回来。他处处的小心翼翼,不免成了我们的忧虑。
反正试不出世绩的喜好,最后索依了我与福妈的意思,替他暂时选了几款青靛色的做外衣。
买好布匹,天已有些晏了,可我还不想回去,便道别他们,随意逛逛。福妈叮嘱我早些回去,央求我若是顺路就去西庙求个佛,她说我总不能静心拜拜菩萨,菩萨会不保佑我。我调侃地回说,菩萨不最是宽宏大量的吗,若他还与我小女子一般计较,岂不枉为神尊了?一句话说得福妈苦笑不得,又反驳不得,只得作罢。
世绩还不习惯和福妈一起,我走时他眼里微露恐惧,让我有小小不忍。可我想若不让他与福妈多一点相处,他们的亲情怎么都无法升温。
逛了一整条街,新鲜花样也看得差不多了,反正无事,又难得出来一趟,我决定去西庙见识见识大佛的气派。
西山寺,还没走进寺门,一阵浓烈的檀木香味和纸灰味就扑鼻而来,一时未能适应的我赶紧捂了鼻孔阻止气味的侵袭。既来之则安之,我没有返回的道理,刚进门,一个穿着天蓝色僧服的小沙弥就站到我旁边竖起标准的手掌“阿弥陀佛”了一句,接着摇头晃脑地说道:“施主,有即无,无即有,既已入西山寺门,岂不能‘入乡随俗’?佛门圣洁之地,任何事物都是一种净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