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叶永华只有一子赵英,已十二岁,是为赵家嫡长子,如今也在叶家正谊堂附学,听闻母亲来家,下学后便进叶府给外祖母等请安,便约了叶清一处进来。那叶清和赵英一般大的年纪,往那里一站,叶清严谨肃穆,赵英未语先笑,就如一潭池水冷暖两股清流,既情无干又不冲突,清凉和温暖并存。叶湲顿觉心情大好,有正太可看的日子就是好过啊。
待叶洛和沈侨进来,叶湲刚扬起的笑脸便顿了一顿,她特意观察沈侨的行为,只见沈侨并不像上次要讨她做媳妇时那般卖乖,只安静地靠在沈氏身上,偶尔长长的睫毛一扑闪便遮住了眼底一汪深潭幽水,让人琢磨不透,倒是叶洛跟只猴子似的钻了这个怀里又蹭到那个跟前讨笑逗乐。叶湲惊叹,沈侨这孩子还真不简单呢!人前人后全然两个样儿,谁能想到他背后对自己捣鼓的那些举动?
沈侨发现了叶湲的观察,浓密的睫毛一闪,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转到叶湲身上,友好一笑,继而又垂下睫毛,不知想什么去了。叶湲瞅着那浓密又微翘的睫毛,羡慕的心痒。她想起沈嘉骏,那家伙也是有双让她嫉妒了好多年的浓密睫毛啊!他安静时、生气时、不想理人时、深思时都会垂下眼睑,用长长的睫毛遮住自己的眼神,让你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叶湲拿郑峦比,他睫毛也很浓密,只是不会用睫毛藏住心思,他的眼睛又大又亮,没有沈侨那般黑透,他会眼神扑闪着处处透着羞涩和乖巧。到底,还是皮相像罢了,行止差的太远。叶湲暗自叹气,她真的能指望沈嘉骏跟她一样穿越到这个世界吗?怕是奢望。忘记一个人太难,每天看到同一张面孔还要忘记那个人更难,叶湲疑惑,老天送她这张画皮,到底是好还是坏?
沈侨走到叶湲身边,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塞进她小手里一颗玻璃珠,“给你玩。”叶湲也赶紧收回心思,接了玻璃珠子细细瞧,沈侨坐在她身边说,“对着阳光瞧,有七彩流光。”
叶湲举着玻璃珠对着窗格投过来的一缕阳光看去,珠子里果然有七彩的莹芒流动,手微微晃动,那光彩就水银般滚动着,如雨幕后天空挂着的一抹流动彩虹,甚是漂亮。叶湲心情渐好起来,沈侨便安静地坐在她身后,看着她的笑靥,若有所思。
“哥哥——”沈侨被叶洁拽着袖子拉醒,叶洁指了叶湲的珠子满眼期待地看向沈侨道:“要要!”沈侨蹙眉,扯开袖子走了,叶洁见沈侨不理她,哇地一声便哭了,妈赶紧抱了她哄着。叶洁却是不干,指了叶湲手里的珠子挣扎着,叶湲回头见叶洁那副模样,伸手递出珠子,唉,我一个大人就不跟小孩子抢玩具了。
叶洁得了珠子,立马不哭了,也学着叶湲的模样在窗格下瞧,不想夕阳落去最后的余晖,没了阳光珠子便没有了七彩光,叶洁年纪又小,本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不耐烦又哭了起来。叶湲坐那里看得很是无语,小孩子也太能闹了吧?叶洁哭了几声,又抓了珠子往嘴里塞,叶湲赶紧去抢,倒忘记了她太小不能玩珠子之类的。叶洁没了珠子又哭了起来,沈侨便拿了个小木马过来,叶湲赶紧推着给叶洁,叶洁这才笑了起来。沈侨站在一边,由着叶湲哄叶洁,眼神有些恍惚。
这时候叶湲倒忘记自己也是个小孩子了,她自认为自己的行为很自然,不想她刚才的行为落在大人眼里,又是另一副模样,都不绝地称赞她懂事乖巧呢。三姑叶永乐本不喜小孩子,见了叶湲这样做派,也对她上心起来,本想叫丫鬟给她做双鞋了事,最后还是自己动手,细地做了双牡丹花绣花鞋。
此后,叶永乐在太太的碧纱橱住了下来,在南窗下摆了张梨木大书桌,放了林林总总几大筒的笔,还有两个大缸放了许多的卷轴,叶湲见了更是两眼放光,原来三姑善画,同道中人啊!前世的叶苗苗是学美术的,虽最后做了设计没成为画家,但看见喜画之人,自然欢喜。故叶湲对叶永乐大有知己之意,便越发的讨好巴结她。叶永乐也喜欢叶湲的乖巧,见了她总会给些笑脸,甚至还亲抱了她几次。这些让王氏看见,不免又嘀咕几回,恼她不疼自家的两个女儿。
且说叶永华在家也不过住了两日,便回了赵府。未几,又有叶家西府出的大姑叶永兴送来鞋袜,连才九岁的四姑叶永旺也送了一双鞋来。叶湲第一次看到四姑,见她那么小却能绣出那么致的花来,未免对她也是崇拜的两眼放光,继而又担忧自己的未来,练出这般手艺得刺自己多少针?
只说这入了冬,天短夜长,叶湲的日子并没多大变化,每日吃喝拉撒睡觉玩,等着长大,就连那担心的缺钙问题最后也解决了,自从得了姑姑们的鞋袜,她另一颗门牙很快就蹦了出来,此后长下牙,也是一双冒出来的,再没姑牙的折腾,也省了叶湲对自己缺钙的担忧。
因这年叶和治河有功,得了皇上嘉奖,叶家更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这年京察,大爷永正在户部保列一等,本拟外迁江西盐运司副使,但因叶家老爷外任,永正欲留京侍母,故上书求留京原任,圣上赞其孝心可嘉,故左迁户部员外郎。二爷永直考绩更为一等上上,升为翰林院编撰,叶家可谓官运亨通。叶永明去年中的进士,因二哥已在翰林院,未参加庶吉士朝考,拟补缺外任。正是喜事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