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本一芥草民,渭南种田为业。幸蒙圣上破格提拔,委以军器监主薄之职。到任之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才能不配高位,辜负陛下之信任……”
右手提着毛笔,左手拄着一根拐杖,一大早上爬起来,张潜就来到书房,开始绞尽脑汁炮制给神龙皇帝李显的奏折。
“幸得上下齐心,打造风车、机井、火龙车等有用之物,方不再寝食难安。正欲再接再厉,以得报圣上鸿恩之万一。却不料恶僧欺臣家室寒微,竟登门相辱于前,当街行刺于后……”
“表忠”排在首要位置,“卖惨”紧随其后。虽然神龙皇帝李显这条大腿不怎么牢靠。但眼下这条大腿,却代表着国家。
而根据张潜在二十一世纪的认识,那些嚣张一时的放贷公司,无论规模大小,在国家机器的铁拳面前,都只有灰飞烟灭的份儿。就看执政者能不能下定决心让它灰飞烟灭而已。
至于奏折的文笔好不好,那都不重要。能让神龙皇帝李显看懂,“臣很忠心,臣很委屈,臣被恶僧欺负了,你得给臣出气。”这三层意思就行。
“少郎君,喝茶!”紫鹃端着一个茶托,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声音像小猫一样温柔。
昨夜她在睡梦中被骆怀祖打晕捆了起来,直到此人走了之后,才又被张潜偷偷地松了绑。所以并没有目睹到张潜与骆怀祖之间的在ròu_tǐ与精神层面的搏杀。然而,也许是因为白天时被吓坏了的缘故,她现在的精神相当差。看上去就像一只刚刚被遗弃了的小动物般萎靡不振。
“放下吧,你也去睡一会儿。有事儿,我会喊管家和张贵他们进来帮忙!”看到紫鹃那憔悴的模样,张潜就立刻想起了骆怀祖第一次到庄子里来那天,她的含泪劝告。顿时,心里就有些发虚。笑了笑,柔声吩咐。
“是,少东家!”紫鹃弱弱地答应了一声,放下茶托,缓缓转身出门。瘦瘦的身影,单薄得宛若寒风中的芦柴棒。
“唉——”望着紫鹃的背影轻轻吐了口气,张潜转过头,继续搜肠刮肚地炮制奏折。不知不觉间,笔却停了下来,再度神游物外。
昨夜自己跟骆怀祖之间的交易,完全是迫不得已。在武艺和体质都不如对方,又不敢喊人进来帮忙的情况下,张潜连跟对方拼个同归于尽的资格都不具备,所以,只能先想办法将此人稳住,再以图将来。
将来,以自己的成长速度,张潜相信,应该用不了五年时间,就能拥有足够的实力,让骆怀祖主动收起那些祸心,老老实实成为自己的合作伙伴。如果不能,依靠军器监内那些国宝级的工匠,五年时间,也足够张潜打造出一把可随时激发的燧发枪了!
而骆怀祖,显然也清楚张潜对自己的承诺,有很多缓兵之计的成分在内。但是,除了立即将张潜杀掉之外,他当时也没有比“公平交易”的不是某个达官显贵,而是整整一个放贷集团!
自己更没想到,或者是因为最近日子过得太顺而忽略了一个事实,应天神龙皇帝李显当政时期,威望严重不足,根本压制不住下面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
假如眼下在台上的是李隆基,或者李世民这样的雄主,恐怕借一百二十个胆子,和尚们也不敢登门勒索官员,更何况是当街去刺杀这种事情!而郭怒再被惯坏了,遇到委屈,也会指望官府出面主持公道,而不是自己组织人马去血债血偿。
“师兄,我们来了!我们知道错了,请师兄责罚!”进了屋子后,见张潜眼睛一直盯着窗口,嘴里迟迟没有发出教训的声音,郭怒和任琮都愈发感觉忐忑,赶紧低着头,小声求饶。
“算了,我只是怕你们再出事儿!”张潜没有回头,抬起右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吩咐,“最近除了军器监之外,你们哪都不准去。每次外出,都必须乘坐马车,并且带足了家丁!”
眼下既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乱世,又距离盛世差得很远。张潜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应对。因此,沉吟再三,只能低声叮嘱:“什么事情,咱们三个商量着来,谁都别擅自作主张。我虽然懂得也不多,却终究是你们的大师兄。”
“大师兄,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师兄,我们不是不跟你商量,是见你病着,不想让你耗神!”
只要能不遭受哲学的“折磨”,郭怒和任琮两人就心满意足,因此,回答得那叫一个争先恐后。
“那去各自去休息吧,我也累了!”张潜叹了口气,心烦意乱地挥手。
昨天折腾了大半宿,又因为伤口撕裂淌了不少血,他真的有些精疲力竭了。然而,还没等郭怒和任琮两个答应,管家任全却顶着一头热汗跑了进来,“庄主,御,御史大夫来探望您。他,他的随从通说他叫窦怀贞,这是他的名帖。”
“窦怀贞?”张潜楞了楞,眼前迅速闪过一个五十多岁老帅哥形象。
虽然跟这位御史大夫素无往来,但是,在军器监中,张潜可是没少听闻有关此人的八卦。据说,此人的曾曾祖父,是太穆皇后的父亲。而其祖父,则是太宗皇帝的小表弟。他父亲窦德玄,也非常厉害,做过高宗皇帝的宰相,以学问高深,令许敬宗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到了窦怀贞自己,出名就不是靠家世和学问了,而是今年年初,他娶了皇后的乳娘做续弦,进而被皇后赏识,提拔到了御史大夫这一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