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七日的淮城之战,南楚军在失去两个骑兵统领的劣境下,依然在这座城池负隅顽抗——
长明王御驾亲征、北疆第一铁骑强攻猛打,加上长孙晟退到淮城的克天骑,整整百万联军,昼夜不停轮番攻城,城墙依然坚如铁铸。
那是一支置生死于度外的军队,他的每个将士都不怕伤、也不怕死。
如果他能有当年怀阳帝的时势机遇,这么一支雄狮,必定能扫平海内八方,留芳千古。可惜的是,这些英勇骁将都生不逢时,至少没能在这世代,遇上能带他们摘下荣耀的统帅。
“殿下﹗”源涛勒回马头,对他低喊:“南城门已经开了,每位将军的部队都会依次撤退,直到全部兵马离开为止﹗在退至阳安关之前,请让属下为您殿后﹗”
景言扯唇一笑,遥遥锁紧了北汉大军的帅旗:
“让钟文之、何情率中军先撤,邓添赐、梁松龄作侧翼掩护,你跟玄锋会合锋狼军——”
“和我留下来一起殿后。”
源涛感动于心,握剑胸前,高呼应道:“谨遵殿下之命﹗”
皇太子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起来,手按腰侧,衡极剑猛作龙吟,镇住了城外震天的喊杀声。
城楼上、城墙下、壕沟旁……所有陷于缠战的士兵都不由自主的回望。
“长明王,倾全军之力来攻一座小城七天,尚且仍未见有成果,不知道你滋味如何﹖”
一阵仰天朗笑,轰然敲入所有人的耳里。
北汉的帅旗下,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景言,冷芒四射,凌厉透寒——
那一瞬间,他似是望着平生宿敌,也像望着自己的继承者,忽然掠过了一丝微薄的叹息。
“此城很快便要破了——”草原霸主虽作低语,回音却在战场响个遍野,“景言皇太子,你应该知道,朕想得到的不是这座城……”
“在城破的一刻,朕希望看到属于我的凤凰。”
忙着在城墙上下抛石火、架云梯的两支军队,都对这番话一头雾水,只有在军旗下静观战况、调度全局的黑玄统帅瞇起了眼。
“长明王,也许你曾在草原上予取予夺,目空一切,无人能够奈何——”
皇太子巍然立于千军万马,黑发随风而舞,神情冷毅而肃穆,威武有若天降。
“可是一旦踏过了长城,中原不是你的棋盘,这里更没有人会甘心作你的棋子。有许多东西,不是你说要就一定能到手的。”
皇太子拔出了长剑,手腕微翻,出鞘的剑脊清亮似雪,倒映出他锋锐的微笑:
“哪怕你能毁天灭地,不属于你的、始终不会为你所得——无论是人,还是这个你渴望已久的天下。”
阿那环听着他这番话,竟然在霎眼间静默下去,神情微妙地变幻着。
四百年了,和他一脉相承的血统竟然没有变淡。在这骁勇的皇太子身上,便是当年他和凤凰靖海平天的影子——不畏悖天、不怕叛命,六合八荒,唯我独尊。这样的狂、那般的傲,才是景氏一族本来该有的血性﹗
在沙场的前侧翼,忽然响起一声高喝:
“任你口出狂言,也挽救不了南楚军的败局﹗”
长孙晟在克天骑的方阵后督战,当着两军明摆对着景言挑衅。
——桃沃平原一战,承蒙景言断他一臂、白灵飞重伤他经脉,他与二人此生之仇不共戴天,比联军任何人更心切要攻陷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