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好多了,不用再特意去做,我已经吃过了。”吴岫云微微一笑,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召了祸斗之后,叛乱的人便知难而退了么?”
吴菱稍一犹豫,如实说:“当然没有,他们仗着人多势众,竟以人家的弱妻幼子相胁,形同盗匪,”说到“盗匪”时,她的眼中不自觉地露出兴奋嗜杀的光芒,但很快便隐去,接着道,“菱儿要用艾草,他们就是不肯给,更有甚者,还向菱儿射冷箭,祸斗见事危急,就舍身相助。皇帝说这些人都该杀呢。”
“祸斗杀了不少人吧?”吴岫云哪里听不出她的闪烁其词。
“是他们逼人太甚!菱儿是迫不得已。”
吴岫云静默地看着她。她很了解吴菱——幼时惨痛的回忆在她心中埋下了不可磨灭的仇恨的种子,虽然菱儿在人前掩饰得很好,但嗜杀嗜血的性子却总是不经意的显现出来,这种根性人力很难改变。
沉默让吴菱心虚起来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嗫嚅着:“菱儿错了,不该一时冲动。”
“唉,你今日疗治婴孩也辛苦了。只是你杀的这些人,虽然有罪,但很多人不过是跟风而动,罪不至死,你大可以威胁一下,让他们退去也就是了。你却……”吴岫云紧皱着眉头道,“算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菱儿在这里陪您,可好?”
“不用,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吴菱神色黯然,低着头委曲求全道:“主人不要生气,菱儿知错了。”
得到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回答:“我没有生气。”
吴菱知道她不会承认,便也不再勉强,凝视了她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岫云心绪烦乱,辗转不能入眠。黑鸩毒、逼宫、祸斗滥杀,都让她的心无法平静。
第二天,宫廷政变的事情就在长安的街市上被添油加醋的传扬开来。大抵就是吉王犯上作乱,聚众谋逆,当今圣上是真命天子,有天神派了麒麟神兽襄助,叛军全军覆没。
谁也没想到的是,吉王没死,只是被烧伤,李晔将他安置在一处僻静的宫室中,派了太医诊治。
“吉王的伤势如何?”李晔站在床边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兄长,心中说不出的感伤。
一边的太医恭恭敬敬地垂首答道:“启禀陛下,吉王烧伤严重,臣等竭尽全力也只是拖延时日……”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悠悠醒转。
李晔摆摆手示意太医不要再说,柔声问道:“吉王可好些了?”
李保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当今的皇帝,心中说不出的感慨,以往他是君自己是臣,地位是天壤之别,如今自己是阶下囚,他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劳皇上费心了,臣不过是在挨日子罢了。”
“你放宽心,朕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多谢皇上的安慰,臣自知时日无多。”说完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太医连忙将他扶起来,帮他擦去鲜血,让他平躺着顺气。
“皇上,罪臣有一事相求。”
“你说吧,朕一定替你办到。”
李保悲伤地看着他,“罪臣率众谋逆,犯上作乱,自知罪无可恕。如今命在旦夕,这也是死有余辜。只是……”他说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喘息着继续说道,“只是臣的妻儿并不知情,望陛下看在骨肉至亲的份上,饶恕他们。”
“你别这么说。朕……朕不仅赦免他们,朕也赦免你。你是朕的六哥,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会原谅你的。”李晔的声音有点哽咽,眼里饱含着泪水,却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多谢,多谢皇上。”李保挣扎着想要起身谢恩。
“别,别这样,你好好躺着静养,朕一定让太医想法救你。”
“罪臣不敢求生,但有几句话想单独跟皇上说,请屏退左右。”
李晔点了点头,所有內侍、太医、宫女鱼贯而出,殿内只剩下他们兄弟俩。
“有什么话说吧,六哥。”
李保听他叫自己六哥,一时感慨万千,叹了口气道:“唉,咱们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关系一直都是最好的。”
“是的。六哥的照顾,我铭记于心,永世不忘。”李晔的母亲出身低微,李晔少时在宫中地位也很低,经常被其他兄弟欺负,只有六哥李保,时常护佑着他,他也非常爱戴六哥。
“皇室衰微,朝廷大权旁落,你的担子很重。如今虽除了杨复恭,但仍是内忧外患。外官勾结内官的大有人在。”
李晔点点头,正想开口,却被李保挥手制止了。
他喘息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这次的事,我实在身不由己,幕后的主使虽不及查明,但我大抵也能猜到。你务必要小心朱温,这个人极有城府,且早怀不臣之心,外表忠顺内怀奸诈,这禁军之中有不少是他的耳目。”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休息一下吧,六哥,来日方长。”
李保摇了摇头,苦笑道:“来日不多了。还有李茂贞,此人锋芒外露,早晚必成大患。如今朝廷可用之兵不多,便是有,也多不是凤翔兵的对手。到那时皇上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