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顶着虚伪的笑脸,什么该生气就生气,根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知道我从小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周围的人又是怎样对我的,根本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叶闲庭不再言语,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等待楚昭然把情绪疏离整齐的过程:“我三岁时家中遭遇大难,父母双亡,三岁前的记忆也丧失了。师父从没告诉我父母是谁,从有记忆开始师父就天天打我,骂我是贱种,其他师兄弟也孤立我,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珊珊愿意和我玩……我小时候很天真地以为师父只是不喜欢我,只要我好好努力,成为远山派的骄傲师父就会以我为荣,可是无论我多努力,花费了多少汗水和辛苦练习剑法,无论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师父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仍是那么冷漠,他看的眼神仍是那么蔑视……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师父告诉了我我的身世,他没有告诉我父母的名字,他只说我的爹生前是他的大仇人,他杀了他的儿子,他恨透了他,可惜他早早死了,因此作为他的儿子,我要替他们还债,我必须为我的父母做下的孽付出代价。我必须无条件听从我师父的一切命令,因为是他养大了我,他给我吃给我穿让我活到了那么多年,我有义务为他做任何事。呵呵,就因为他养大了我这个仇人的儿子,我就得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棋子,就得心甘情愿地被他羞辱、折磨,被他当成卑微的草芥踩在脚底,就因为……我是仇人的儿子,我生来就要背负这一切根本不属于我的罪孽……”
从始至终,楚昭然的声音都是尽力克制的,可是当他的眼睛望向叶闲庭时,眼瞳里燃起熊熊的火光,那是一种掺杂着疯狂的愤怒、嫉妒、不甘与讥讽的复杂目光:
“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生来就威风八面,动辄对人呼来喝去的魔教教主怎么会理解我的感受?你能理解被人叫做贱种的感觉吗?你能理解身边的人都用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感觉吗?哼,我忘了,你怎么会懂?你一定自小锦衣玉食,根本不用费什么努力就可以轻轻松松地继承教主之位,你这种人怎么会明白千方百计让自己变得更强,却仅仅因为是仇人的儿子就被全盘否定的感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的爹娘,我恨我为什么是我爹的儿子,我恨我娘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如果我不是他们的儿子,至少我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再用功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活得像一个笑话……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的错误在于我是他们的儿子!”
他累了……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把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畅快淋漓地说出来,郁也泄了,苦水也倒了,他的心中却一阵空虚和疲倦,楚昭然将下巴搁在膝头,蜷起身体,似是冷了,又似是倦了,整个人藏在晦暗不明的阴影里,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叶闲庭无疑是震惊的,他想象过几百次楚昭然这十几年里的情况,可是最坏的设想也不及楚昭然刚才所说的百分之一,他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找到楚昭然,他也恨自己在这个时候无法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千千万万的话语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口。他很清楚楚昭然的个性,在这个时候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打扰,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坐在他的身边,就算一句话也不说,也让他知道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陪伴着他,疾风伴着飞雪从山后面呜呜地刮过,更显得夜晚的冰湖上一片凄清。
夜里,叶闲庭捡了一些木柴,用内力烘干了,勉强在冰湖上生出一小堆火堆来,又用剑在湖面上凿开了一个小口,刷刷两个刺进去就刺中了两条鱼,叶大教主做起刮鳞、取腮、去内脏的事情来倒来熟练,不一会儿就刮干净了,用剑串起来架在火上烤,许久不食肉味,闻见着烤白鱼的阵阵香气不禁食指大动。
“吃吧。”叶闲庭烤完鱼,递了一条给楚昭然。
“我不饿。”楚昭然的声音沙沙地,脸仍旧埋在膝盖里,听上去没有什么精神。
“吃吃看就知道了,本教主亲烤的鱼,保证叫你终身难忘。”叶闲庭可不会让楚昭然就这么饿着肚子。
“我不喜欢吃鱼……”
叶闲庭忽然笑了,楚昭然抬起脸来,疑惑地问他:“你笑什么?”
叶闲庭脸上还挂着笑,眼神里却弥漫起了几分追忆与柔情:“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我有一个弟弟,小时候也不爱吃鱼,我每次喂他吃他就说不饿,我哄他说吃鱼长得快,他就苦着一张小脸说他不喜欢吃鱼,后来有一次我想出了一个办法,我跟他讲了一个故事,从那之后他就乖乖吃鱼了。”
楚昭然随口问:“什么故事?”
叶闲庭眼睛里闪烁着亮闪闪的光彩:“我说北冥有条大鱼,名字叫鲲,一日啊,这个鲲闲来无聊,问身边的小喽啰:‘这海里所有好吃的我都吃遍了,忒没意思,今儿个我要尝尝鲜,你们说这天底下哪个小娃儿肉最嫩?去给我抓来打牙祭。’这时候他手底下的小喽啰就说:‘回大王,属下听闻那人间有个千叶教,千叶教教主的两位公子生得玉雪可爱,细皮嫩肉,他们的肉一定最全天下好吃。’,那鲲流着口水说:‘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把那两个小娃抓来!’小喽啰犹豫地说:‘大王,不行啊。’‘怎么不行?’‘大王,那位叶大公子他他他……他连鱼都敢吃!这小娃儿太可怕了,我们对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