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个早上,严君临与展销部人员开完会,回头看看一旁安静坐着的小弟。「饿了吗?小五。」
无论再忙,总不忘回头关切两句,怕他饿了、困了、无聊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严君离的回答永远是摇头,乖巧地在一旁待着,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不曾造成旁人的困扰。
唉……有时严君临还真希望小五能麻烦麻烦他,别那么听话,善解人意得让人心都疼了。
严君临轻巧地走上前,看见桌上迭放几本设计类书籍,而坐在沙发的严君离,腿上摊开的那本则是今年公司的春装目录。
「小五对服装设计有兴趣吗?」
严君离想了一下,点头。
严君临微笑,摸摸他的头。「给你请个家教指导,以后来帮大哥的忙,好不好?」
小五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群体学习,虽然已到入学的年龄,目前仍是延请家教在家中自学,也许等他年纪再大一点点,确定他对就学环境能够适应良好,再让他慢慢走入人群。
「再坐一下,大概半个小时,等大哥忙完再陪你去吃午饭。」
严君离温驯地点头,又安静埋首书堆中。
正想回去把这一季的销售报表看完,外头传来一阵吵嚷躁动,他临时调转方向,开了门询问外头的助理:「外面在吵什么?」
「总经理。」秘书恭谨地起身,如实回报。「是您的堂叔及堂婶,约好今天来与财务部经理研拟债务协商的事宜,但他们似乎不满意讨论出来的结果,嚷着要见总经理,亲自与您谈。」
严君临蹙了下眉。「我交代过,一切公事公办。」
「是,我知道。外头有拦下来,但他们坚持双方是亲戚,见面三分情,您会给他们一点薄面。」
薄面?严君临冷哼。
那他们家穷困潦倒时,谁给过他父母薄面?
家里出事时,他已经十六岁,比弟弟们都还要清楚所有的细节,那些亲戚的嘴脸,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拿他们当瘟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他不怨,毕竟每个人都要过日子,谁也不想与麻烦扯上边,但看父母受尽冷嘲热讽的屈辱,他却是没有办法忍受。
世情冷暖,他在那段时间就已经看透。
他懒得理会,转身要回办公室,外头的严清源已经由透明玻璃外看见他,抢先一步闪过拦阻,推门闯了进来。
「君临哪——」
严君临凝眉,对方逾越的行止,令他倍感不悦。
「呃……」见他脸色一沈,严清源搓搓手,顿时有些无措。「那个……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如果是与财务有关的问题,去找我的财务经理谈,他会给你很好的建议。」
摆明就是不卖任何人情的意思。
当下碰了个软钉子,严清源窘了窘。「别这样,大家好歹是亲戚,你就给堂叔一点方便……」
「亲戚?」让他算算,这亲戚关系有多远?大概要追溯到他爷爷那一代去了吧,了不起就是叔公生的不肖子,只会败家产与玩女人。
他还记得,当初父亲向这位堂叔求助时,他也没念在堂兄弟情分,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说他们的父亲当年在分祖产时可是分得清清楚楚,别自己没本事,败光了家产就想耍无赖占他们的便宜……
有钱在外头情妇一个包养过一个,却对一个遭遇困难的亲戚极尽嘲讽之能事,严君临至今仍记忆犹新,无法释怀,现在居然还有脸跟他提「亲戚」这两个字?
严君临懒得跟他翻旧账,那是浪费时间,爷爷不在了,叔公也不在了,维系两边亲族关系的尊长都已仙逝,他毋须卖谁面子,这种恬不知耻的亲戚,往后能不往来就最好不要有任何瓜葛。
正欲把人打发走,眼尾余光瞥见小弟静立在门口。「小五,先进去,大哥很快就处理好。」
向来乖顺的小弟,反常地没有把话听进去,目光定定地望向某处。
他在看什么?从没见他如此专注的神情,严君临好奇地顺着视线往玻璃窗外看去,然后,严君离有了动作——
缓慢地,移动步伐往门边走去。
严君临没阻止他,静静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出了那道门,一步、一步走向外头,那个被随手搁在椅上的孩子,应该还未满足岁吧。
他蹲下身,与小娃娃清亮的大眼睛对望了好一会儿——
严君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怎会看见,小五微微弯起唇角笑了,抱起那个孩子,启唇发出轻细音浪——
「小恩。」
坐在他的办公室内,严君临依然呆怔得回不了神。
看着眼前的小弟,他还抱着孩子,很轻巧、很珍惜地一下下抚着婴孩的脸蛋。
严君临从来没有见小五露出过这种表情,送了他再多的东西,都不曾见他这般欢悦,珍爱万般地碰了又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