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着子衡一步一步地走进长安城,我告诉他这座十里亭我曾来过,那颗柳树曾经被我折下一枝来送人,我教他买东西要用钱,休息时要住店,美丽的姑娘给他塞香囊不要接,英俊的公子哥请他吃饭也不要去,街头话本不能看,茶馆里的八卦也不要听……
他一一听过,微蹙的眉头始终不展。
我仍然不停地讲解,尽职尽责地向他介绍我的家乡。
但子衡只问了我一句:“清疏,酒在何处?”
从前与我在一起时,子衡从不主动饮酒,即便熬不住我的游说,也是浅尝辄止。
我带着他找到一家僻静的小酒馆,告诉老板先来三斤烧刀子,再来一坛女儿红。
烧刀子归我,女儿红给子衡。
暌违凡间已久,我都快忘记凡间酒的滋味了。
老板狐疑地打量我。
我故作不耐,“怎幺,我家公子生来海量,莫非你这小店连这点酒都拿不出来?”说着将一串铜钱拍在案上。
老板收了钱,终于如我所愿。
子衡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看我倒酒。
此刻已是夜晚,一盏孤灯在微风之中摇曳,将我与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嘱咐他:“凡间的酒不比我……酿的那些,后劲很足,缓缓再喝。”
子衡拿起杯子,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使他整个人多了几分烟火气,他像任何一个初喝烈酒的凡人一样,一股脑将整杯酒灌了下去。
由于喝得太猛太急,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到了下巴,我一方面垂涎他的美貌,一方面又气极他的任性。
他自己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我想夺下来的,可是劝阻的话语在喉间转了转,又咽下去了。
如今的我,该拿什幺立场来劝他呢。
他喝完第三杯才开始说话:“凡间的酒,比清疏所酿,辛辣得多。”
我道:“天璇君既知辛辣难以入喉,又何必要喝这幺多。”
我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灌下第四杯。
这简直是不要命的喝法啊。
我站起来一把夺下了他的杯子,什幺立场,什幺坚持,通通在这一刻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眨眨眼睛,像做了坏事的孩子,一脸故作无辜的样子。
我疑心他有些醉了,鸟雀一族好像酒量都不怎幺样,不知道凤凰会不会例外,我可不要扛一个醉鬼回客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