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吾有一不情之请,愿钺帝登基后立即御驾亲征西北!”他的礼节庄重而优雅,充满了一个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太子展示出来的脊梁,可那不过十一岁的面庞背后却隐藏了一种深刻的哀痛与忐忑,他苍白着脸仿佛下一秒就能失声痛哭。
这正是左阳差不多离开家入宫的年纪,太子却已经跪在这里沉声道:“国号可以改,国姓可以变,国之疆土却不能被吞噬!盛朝与柔然敌对两百余年,最式微时曾退往南方靠长江天险苟且偷生,如今又能定都长安,占据北方,全靠了多少代人的努力!吾本就无能,担不起这个皇位,纵然是名义上属于吾也无用。吾只愿疆土得以固守!”
他说到后头几乎破音,每句话都掷地有声。
“更况钺帝有皇家一半的血缘,乃是长公主嫡长子,这个皇位也不算易家。只若同意,吾愿意自杀在此殿上,只求不要杀我母后便是!”他眼里噙着泪直视左坤。
左坤摇头道:“出征西北是一定要的,这个皇位我也要,但我不会这时候登基。太子依然按照这封圣旨上的登基,但开长安迎人入国,国权与玉玺交予令仪王爷。”
太子看着他,左坤合上圣旨,走了几步,听着他脚步声在这大殿上回响,思忖继续道:“将长公主迎入长安后,立我为钺王,交由三军帅权,我自会出关带兵。柔然不过是几年来养肥了胆子,于哪方面来说都不值得所谓的‘御驾亲征’来对付,我若将柔然打出关外,太子再将皇位禅让。”
太子点头,却未想到左坤接口道:“如今府兵制混杂,兵力不如以前集中,若是我未能将柔然杀出关外,请太子将军权交由令仪王爷与我靡下他人。我父亲世代守着西北,为的不是皇权的忠心,而是对国之忠心,纵然我离开西北四年,可能早已无能为力,未来会死在西北,但令仪王爷也有行军经验,应该还是能抵挡一阵的。”
他说完,太子愣了一下,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猛然叩头在地,顺帝虽常年浸淫士族间权势斗争,可太子自小在皇后身边成长,竟然有这份大业之心,在这些方面,和左坤倒是有些相似。
太子低声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能够有统帅之能的也唯有您了。”
左坤笑了笑:“我也觉得柔然人没那个本事弄死我。”
“那么还请钺帝——”太子伸手从身后拿出一柄短剑,双手递给了左坤,左坤看了一眼,又看向远处已然目视天顶满目震惊的顺帝,将刀接过来递给左阳:“当年长公主被杀时,你在场,杀他也应当由你来。”
左阳接过刀来,掂在手里反手握住,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往顺帝而去。阿北也说过,怎么让他活是她的事,但怎么让他死是左阳的事。
顺帝转过脸来,还以为左阳会说些什么,或者眼中满是恨意,可他只看到了一双看死人一样的眼睛,平静无波,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喉尖一痛。
左阳将那柄短剑自他喉咙中慢慢抽出,用顺帝的衣袖擦净,低声道:“你以为我要说我多恨你么?我对你这种人,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你只要赶紧去死就好了。
☆、7240
太子的脊背抖了抖,终究没有回头再看过去。血从台阶上漫下来,汇聚成一滩,左阳低头看着那血朝他靴尖漫来,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人的血原来也有颜色,北千秋若是见了估计也要感叹。左阳不擅杀人,他也觉得这样一刀让他死的太容易,可这个人也绝不能再活到新年了。
太子挥手,缩在门外的宫人窜出去,将顺帝从台阶上拖下来,如同拖走一个受罚被杖毙的宫人一样,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痕,将他拖出主殿。他年幼却不是傻的,皇后作为生母,将他从小带到大,纵然她从不说关于皇上之间的事情,太子也能猜到些边边角角。
“皇后呢?”左阳随手将剑扔在大殿之上,纵然皇帝被刀刺死算是大事,可在这个宫内,宫人们见了也不过就是叫一嗓子的事儿。
“母后不许我出来见令仪王爷,我无法只能使计将母后反锁在了宫内。”他擦了擦脸直起身子来。左坤低头看他,倒是觉得太子算是个有胆识的。
左阳转过脸来道:“哥不若进宫去上书房看看,徐瑞福自然会领你去,我总是担心阿北,还是要回去看看她。”
左坤没想到这个关头他还要回南明王府,皱了皱眉头想要开口斥责他,却想着他媳妇和左晴都在南明王府里头,亲卫都在,虽说出不了太大的事儿,但回去确认一下安全也好。
他便点头,左阳却脸色有些发白,胸口闷闷的仿佛觉得要出了什么事,惴惴不安道:“我还是赶紧回去,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左坤看着他快步往外走去,心里也有些感慨。左阳和他是不太一样,他是个偏温和中庸的人,上过战场却没有杀过太多人,对长安宫闱了解却不算有深沉谋略,他什么都了解,几乎是有人设了什么局,几乎难以瞒过左阳,他善于防,可他却做不到自己去攻心设局,杀伐决断。
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左阳前几年将自己逼得太紧,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平和良善之人,左坤觉得他难以担当那些弑杀专权之大任,他是个优秀的家主,未来也会是个优秀的父亲。相比之下,他口中所说的北千秋似乎更加狠绝与隐忍,这二人倒互补起来,所以他监国摄政,左坤并不担心,毕竟北千秋见识与铁腕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