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尘伸出s-hi淋淋的手攀住窗口边沿,身体“哗啦”从水中探出来。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颜色骤然暗了好几度,幽深无光,像一口蓄满死水的井。
他缓缓向罗城靠近,脸抬起来,凑在他颈边细密地嗅着。
周遭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突然间,低而缓的那道韵律变得急促起来,死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奇异冷香,司尘浑身剧烈一颤,他猛地向后退开,和罗城拉开一大段距离。
他死死盯着罗城,亮银色的眼睛几乎要燃烧起来。
罗城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心中发涩,唇边逸出一声叹息。
他伸手,对水里一脸不敢置信的人鱼说:“我来了。”
司尘的嘴唇张张合合,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发出一个艰涩而模糊的音节:“……林?”
妈的。
罗城的眼眶差点一酸,他咬牙忍住那股情绪冲动,把手向前伸了伸,“是我,我来带你走了。”
三秒后,已经长成成年体型的人鱼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差点没把他也一起带到水里去。
罗城把司尘拉了出来,脱下外套擦干他身上的水。过了没几分钟,他终于真正明白实验报告里“对实验体的生理状况造成了很大负担”是什么意思了。
等鱼尾终于彻底变成腿后,他背起几乎痛晕过去的司尘走下楼梯,心中第一次起了如此清晰的杀意。
从艾尔维斯手里接过准备好的衣服,罗城一件件给司尘穿上,再次背起他往外走。
圣诞节过去的钟声敲响,他们借着夜色的掩映离开罗格里斯研究所,黑色福特汽车在寂静无人的街头风驰电掣,一路驶向三十多公里外的巴尔的摩。
一个小时后,汽车抵达巴尔的摩内港。
司尘睡得昏昏沉沉,罗城只得弯腰将他抱出来。
艾尔维斯坐在车里,倚在车窗上问:“埃迪,你们还会回来吗?”
罗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就明白了,叹息一声,不舍地说:“一路顺风,哥哥。”
罗城对他点点头,转身向港口走去。
在一片中型捕鱼船中,泊着一艘并不起眼的偷渡船。艾尔维斯已经和蛇/头打好了招呼,这艘船已经被他们包下来了,除了船长和两名水手,就只有他们两个乘客。
罗城抱着司尘走进船上给他们准备的房间,把他放在床铺上,出去向船长要了一些食物和淡水,就回到房间关紧了门。
房间里配有一个小小的淋浴间,罗城打水给司尘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冷汗,刚刚收回手,青年突然睁眼。
亮银色的瞳孔在骤缩后又一瞬放大,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下意识的警惕和暴躁里,眼神却已经柔软了下来。
他愣愣地望着俯身照顾自己的男人,直到罗城怀疑他傻掉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伸手死死抓住还没来得及离开自己脸颊的手。
他哑声问:“……林柘?”
罗城干脆在床边坐下,“嗯。”
司尘转了转脸,环视四周。和两年前一样,他没有任何怀疑,全然信赖地,甚至不问为什么、不问去哪儿,只是开心又单纯地笑起来:“我们要出发了吗?”
罗城胸口气息蓦地一滞,混杂了歉疚、心虚和某些他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让他竟然有瞬间的失语。在那双柔软又清透的眼睛注视下,他笑得有几分勉强:“再过四个小时,等天亮了就出发。”
司尘点点头,抓着他的手晃了晃,“我好饿啊。”
罗城连忙起身,拿来备好的食物和淡水。
吃了一些东西后,司尘又疲惫地睡了过去。
清晨五点多,天边微微泛亮,偷渡船从港口出发。
罗城站在甲板上,望着掩在淡青色薄雾里逐渐远去的港口,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离开m国,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了一下,握紧了栏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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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之后,他们到达了位于北极圈内的班克斯岛,极夜笼罩着这片人烟稀少的冰天雪地。
岛上的唯一永久定居点是高盛湾,人口还不到一百,聚集在一个小小的村落里。
一户热情好客的人家接纳了他们,司尘对于除了罗城之外的一切人类都有着深深的警惕,罗城几乎是用拽的才让他乖乖跟着走进当地居民的屋子。
他们在这里住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只有绚烂神秘的极光和星空璀璨的夜晚,正午时分才短暂出现的白昼也像一场幽暗的,雾蓝色的梦。
日夜失去边界,星河倒悬于冰白的荒原之上,时间好像在这里静止了。
在这场美到极致的幽蓝色幻梦里,司尘度过了这一生最后的快乐时光。
他笑得越开心,罗城心里的复杂情绪就越深一分。
随着那一天的渐渐临近,罗城的失眠也越来越严重。
最后一天前的深夜,罗城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挺了三个小时的尸,终于无奈睁眼。
司尘蜷在他身边,整个人裹在厚实的灰熊皮毛里,看起来睡的正香。
罗城悄悄下床,披上外套,走到客厅的炉火边坐下,点了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