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竟没有管事?”易柏卿语气有些冲地抱怨道。
阿荼察觉到他的情绪, 柔声道:“没事的。阿易, 我们自己打扫也是一样的。”
说完,二人才听到脚步声,伴随着哗啦啦的钥匙声。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走过来,打了个哈欠,抬眼扫了下两人:“新入职的将军来了啊。跟我走吧,带你们看看这宅子。”
易柏卿忍着怒意道:“好。那也劳烦阁下帮忙打理了。”
“打理?你想的倒美。”管事道,“以为还是少爷呐?到这儿来住的人,都是自己来的。”
他又看了眼阿荼,目光中有几分轻蔑。
易柏卿一下子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被贬谪还带个美人来?
缘本相视角的易柏卿看到这眼神,心中微涩。阿荼只是懵懂,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甚至,他能轻易地感知到别人对他的恶意。
如果那时候自己为阿荼说一句话呢?承认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行了。
然而,那时候自己也看懂了这蔑然的眼神,做出的反应却是——
“他,他是我的副手。”少年易柏卿突兀地开口,“也是我的一个……亲戚。”
管事道:“你解释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拙劣的解释,反而像在欲盖弥彰。
阿荼轻轻拉了拉易柏卿的袖子。
“一个连灵气都没什么的小修士,我还不至于去扒你的底。”管事尤嫌不够,鄙夷地添了一句。
阿荼惊讶地抬起头,愕然:什么叫连灵气都没什么?
易柏卿面色更是难看尴尬,他为了给阿荼r_ou_身,几乎废了全部修为,现在可不就是连灵气都几乎没有?
现在竟然连一个小小管事都能骑到他头上来了!
等到管事离开,二人相对在屋内。
阿荼小声道:“是,是因为我吗?”
易柏卿冷着脸,应了一声。
“对不起。”阿荼有点无措,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我不知道你会失去修为……对不起。”
易柏卿停顿片刻,硬邦邦道:“不。是你救了我,对不起什么。”
话说的没错,可语气里却已经全然没了那个意思。甚而隐隐在说:你也应该感谢我。
……
镜子外,槐略有些丧气地道:“……我不想看了。”
真是越看越憋屈。他那么珍重的人,从前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雪无霁没有出声,垂眸看着镜面投影。
至此都还是较为平和的往事,但却像伏笔和火|药一般,不可查觉地暗中堆积。只等一个□□,就会最终爆发。
而最终的爆发点,恐怕就是造成此刻现状的原因了。
陆宸燃将手放在镜子背面,投影里的时间流速骤然加快了。
他道:“放心,易将军可是一点不差地体验了过往,只是我跳过了一部分。”
一年、两年……十年……
二十年……二十九年……三十二年……三十六年、三十七年。
第三十七年。时间最终在这里停住了。
再过一年的三十八年,也就是易柏卿所说的他们总共相处的年份。
“咦,”槐略看了眼镜面四围的刻度,“这不是我们认识的两年之前吗。”
缘本相道:“真的……我醒过来后就在满地金了,没有记忆。然后游荡了一段时间,就遇到了你们。”
至此,时间都对上了。
投影刚刚流转过的画面,在这些年里,易柏卿和阿荼二人还是住在将军府里。
易柏卿从未有一刻时间停止过寻找机会,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结交“友人”,为的就是能重新向上爬。
奈何在百年来形成的影响里,仙军就是个j-i肋。愿意和他宴饮的人不少,但真的愿意给他机会的人,却寥寥无几。
但易柏卿在人事上到底很有天分,三十多年混下来,也渐渐打开了局面。对于修者来说几十年不过弹指一瞬,被打发流放几百年的人都有,能在三十多年里取得这样的进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
他在外周旋,阿荼就待在府中。等他回来的时候送上一个微笑,和热茶热饭。
易柏卿天生冷清,也渐渐被这样的温柔打动了。二人之间相处犹如挚友,九天之镜谈诗论词,结伴出游,或者有时更近一层,恍惚像是相携的爱侣。
但他一直没有明确自己和阿荼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窗户纸一直没有捅破。
镜子内,以缘本相的视角看了三十八年,易柏卿也有些恍然了。
甚至看到这个自己时,还有点转不过弯来,许久才记起来这时自己在想什么。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爬上高位,想得到的都拥有,开始厌倦淡泊了名利的时候,就回到最初的府中,和这小妖相伴一生。
可易柏卿此刻却有点尴尬,因为他根本没想过阿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