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最为刚正克魔,每一条栏杆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印记。雪无霁看着那些符文,每一个字都是他曾经学过的,每一个都是用来克魔的。
而现在,被压制的对象成了他自己。
被如此如临大敌对待的魔族,至少在雪无霁记忆中没有看见过。胸腔里冲撞的情绪慢慢都变成了绝望的死灰与讽刺,他漠然地这样想。
底下的人聚在一起,似有商议了几句。而后一个鹤发童颜的女仙走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雪无霁,念在你曾为凌霄之人,我们并不会拿对待普通魔族的方法对待你。在判罪之前,我们希望先弄清事实。”
弄清事实?分明早已定罪了吧?
一个长老走上前来,高声问道:“雪无霁,你走火入魔,残害一百八十六人,重伤百余人,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在空阔的殿堂内回响。
金笼的三层阵法被打开,露出了其后之人的样貌。
众人从下方仰视雪无霁,笼中之人一身血衣,长发似雪,目似琉璃。他依旧俊美不可方物,眉目冷清,像是神龛中的一尊神像,这样看着,恍然有他还是剑仙的错觉。
“……我,知罪。”
雪无霁垂眸看着那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他们看自己的神情全都肃穆无比。从人群里,他看到了一个红衣人。
江岭绯。
那点红色好像变成了血点,湮在他眼前,延伸、扩散。
……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道伤口?他说这是他想阻止你才捅的,还有剑也被你毁了。”
……
“江岭绯带着前辈们把含元殿所有的房间都搜过一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
所有的道路都被斩断,都被堵死,经由一人之口,带动着无数双手压着他的肩膀,要他跪下认错,要他担下罪名。
幻觉之中,好像有一个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那人一身招摇红衣,眉目带笑,非魔非妖。他在雪无霁耳边说:“你是不是很恨他?嘻嘻……”
他的手也是苍白颜色,与雪无霁的手覆在了一起,银白的头发纠缠到了一处。
“你是不是特别想杀了他?在这底下所有愚蠢的、颠倒黑白的、轻信是非的人,你都恨吧?”
“……嘻……”
……
审判还在继续。
“你六月之前就已经有想离开琉璃宗的念头,就想离开凌霄界。是不是事实?”
……
“哈哈哈,多可笑!你想不想笑?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太滑稽了!你想不想杀了他,让他闭嘴?”
红衣的魔族依偎在他身后,嘻嘻哈哈,满眼嘲讽。
雪无霁轻笑出声了。
他道:“是事实。”
底下的江岭绯抬起了头,像是不敢相信,眼中有惊恐之色。
“……他竟然全都承认了。”
“孺子不可教也!”
“他还在笑?!”
“雪无霁,你从来不屑参与凌霄事务活动,除了任务之外从不愿意交际见人,连长老和前辈都不喜尊重。你是一直对凌霄上层有意见,是不是真的?”
……
“他们啊,早就对你这个剑仙有意见了。你要离开已成定局,连琉璃宗的子弟峰主们都看你不顺眼了。真可怕,你以前为琉璃宗出过多少力,结果呢?”
魔物笑着说,轻轻推了雪无霁一把,“墙倒众人推——”
……
那些黑色的、灰暗的东西越积越多,最终变成了拔地而起的高墙。一道道、一声声,变成了他坚不可摧的保护,也成了将他困于囹圄的囚笼。
心上原本还柔软的东西,在飞快地枯萎、消亡。
最终,变成黑色岩石。
在审判声中,雪无霁自笼子里站起身,冷冷低眸俯视着众人。
他这个举动让底下的人群短暂s_ao动了一会儿,暂时的沉寂。
“雪无霁,你做什么?”那人振振有词,“我难道说的不对吗?”
“不。”雪无霁笑道,“是真的。全都是事实。”
……
“给我一条尾巴,让我长大。我能帮你破开囚笼,我能让你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