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是相当闷的事情,但皇帝所谓的「日理万机」,很大一部分就是听取群臣的说法,获知他们的意见。
两个多时辰的面谈结束,内侍太监刚送走诸位大臣,赵国维就来了,也许认为自己举荐太子有功,赵国维不顾礼数,直接就闯入了书房。
「下去吧。」煌夜摒退有意阻拦的太监宫女,给赵国维赐坐。
「殿下,请恕老臣如此冒昧,实在是想知道您考虑得如何了?」赵国维眉头紧锁地问道。
「我是说过今日给你答复,但仍然觉得这事难以对父皇开口。」煌夜停顿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父皇对十弟永麟,是有诸多照顾的。」
「正因为如此,老臣才认为不得不防啊!」
如今大皇子耀祖已经落马,本来是要赐死的,但皇太后最心疼这个长孙,说什么也不肯。皇帝倍感无奈,只得削去耀祖的爵位,软禁在城西的一间民房内,派官兵看守。
至于为其出谋划策,坏事做尽的张公公,则被人发现腹部中箭,死在东城门前的芦苇塘里。
怀疑他是赶回皇城,想请求皇太后的庇佑,没想遭到诛杀灭口,来个死无对证。若不是张公公已死,大皇子是怎么也逃脱不出死罪的。
事已至此,赵国维只能作罢,其他年长的皇子均已获封出宫,而年幼的皇子们难成气候,唯独十一岁的永麟,是能够威胁到煌夜的太子位的。
只要煌夜一日尚未登基,太子易主也不是新鲜事,而赵国维只想匡扶煌夜,不愿节外生枝,故前日夜里,特来密会太子,请求他说服皇帝,把皇十子永麟也送出宫去,以绝后患。
可是煌夜心里不这么认为,也许旁人不清楚,可是他很了解这个弟弟。对永麟而言,权势金钱都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求三餐温饱,闲时画画便心满意足了。
君临天下、受万人景仰,还不如宫女投给他的一个微笑来的温暖,他渴求的只是一份人间温情……
但是,生在帝王家,注定他此生与亲情无缘,就连他的母亲——惠妃的死也不是意外,只是宫人们畏惧宠妃的力量,故作不知罢了。
煌夜曾被母妃警告说,切勿去理会这个十弟,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可是煌夜看着那个小自己五岁,极为孤苦寂寞又病痛缠身的弟弟,无法视而不见。
于是,便在半夜里教他青鹿国武学,让他强身健体,抵抗病魔侵袭,他们二人交集之深,无人知晓。
煌夜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十弟了,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诸多皇子之间,煌夜最为亲近的也只有永麟了,把他送出宫去,一定会惨遭赵国维的毒手,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况且,煌夜也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永麟去争夺的。
「殿下?」见煌夜一番沉吟,赵国维以为这事可以办了,心急地催促道。
「我还是认为不妥。」煌夜却抬头,注视着赵国维道,「一则父皇偏爱十弟,众所周知,奏请让他出宫,必定会被驳回,自讨没趣。二则,十弟自幼体弱多病,留着他,不过是满足父皇的慈爱心肠罢了,后宫的稳定,对于我来说并无坏处。三则,也是最为重要的……」
「如何?」赵国维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但还按耐住脾气问道。
「我明白赵将军您对我忠心耿耿,可是我才被册立为太子,就心急地把亲弟弟扫地出门,父皇对此一定心存疑虑。有道是,君疑臣,则臣必死。我怎么可以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让父皇怀疑我的事情来呢?」煌夜冷静地分析道。
「这……」赵国维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留着永麟始终是个后患,欲除之而后快!不过煌夜说的也在理,不是不杀,只是c,ao之过急,会引火上身,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等他满十六岁。」煌夜沉吟地道,「我就奏请父皇,让他迎娶番国公主,往后成为番王,自然无法c-h-a手大燕的政事了。」
穷乡僻壤的番邦之地,乃大燕的南面属国,民风粗鄙,草屋泥棚,但善于骑s,he,每年都会派出使节,向大燕进贡。
因为是没有多少油水可捞的地方,就连节度使都很少过去,山长水远地来往极不方便。但同时,也是赵国维的爪牙无法触及之地,对永麟来说,是简陋但足以安生保命之所。
「此计一石二鸟,甚好!」赵国维拍手叫道,「番王乃朝廷王爷,自是衷心于大燕的,想皇上是不会反对的。」
煌夜略一颔首,这件事就算定下了。
「那老臣先行告退!」赵国维的提议也不好被驳回,多少保住了面子,便又意气风发地离开了。
不知为何,煌夜站在书案旁一边下着棋,一边想,或许该把柯卫卿留在身边,这种时候,真想见一见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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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霏霏、山青花红,如烟如雾的雨丝滋润着大地与人心。
既是雨天,晒药的活就做不成了,柯卫卿抱着一大卷裁好的牛皮纸,把前日晒好的草药,分开包好,用绳子扎紧,放入麻袋保存。
太医院有一间专门存放药草的屋子,叫做药仓。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开门整理一番,把腐坏的剔除,把新药登记入库,今天就轮到柯卫卿了。
就算脸上蒙着白布,那气味依然是呛人的,有酸的、苦的、涩的、臭的,几股味道交杂在一起,屋内又不通风,好不容易捆扎好三麻袋的草药,柯卫卿就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