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兆是汉人,祖上也是青州望族,五胡乱华时流落关中,慢慢立足,最后成了凉国的属臣,这下重新投靠汉人阵营,也算是认祖归宗。
接到消息,参军司重新部署了作战计划,交给徐佑批示后,核准实施。先是故意散播尹兆献城投降,檀孝祖率十万主力渡过蒲坂津,让弥婆触惊疑不定,急忙派斥候前往查探,没几日接到长安的谕令,姚吉要他迅速击败潼关外的楚军残部,再率兵北上,拦阻檀孝祖,并严令对尹兆这个叛将杀无赦。
五月六日上午,被潼关阻隔整整二十天后,再次声势浩大的发起攻城,徐佑亲至麟趾塬擂鼓助威,楚军如同吃了灵药,如凶神恶煞,战至正酣,遥见一骑从东而来,急驰进了大营,随后数人慌慌张张前来禀告徐佑。徐佑正在擂鼓,手里的鼓槌掉在地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战场。
随后楚军流水般退去,再无动静。弥婆触心知有变,派出暗探趁夜色摸进楚营打探虚实。探子回报说是魏军围困洛阳,切断了楚军粮道,而楚军的粮草只能供二十万大军三日之用,似有撤兵前往解救洛阳的意图。
等到天明,果然见麟趾塬已无兵马,弥婆触命人再探,得知楚军正掉头回转洛阳,阵型杂乱无序,兵卒行色匆匆。几名将领联袂要求立刻追过去好杀敌建功,弥婆触冷笑道:“此乃徐佑诡计,想要诱我出城,沿途定有埋伏。不要理他,只管守好潼关,谅楚人插翅难入关中半步!”
“军帅,机不可失啊!楚人远道而来,粮草本就不济,又在我关城下挫尽锐气,二十万人,每日消耗多少?徐佑哪里顶得住?今被魏军围困洛阳,断了粮道,仓皇撤退,正是我们立此不世之功的天赐良机。”
“是啊,军帅,下令吧!楚人何曾放在我们眼里?我西凉五万人,足可当百万之师,区区二十万猪羊,不过让儿郎们多砍杀一会。”
众将苦苦哀求,眼瞅着立功受赏的机会,谁能忍得住心头的贪欲?弥婆触就是不允,这时他的心腹参军密室进言,道:“檀孝祖兵锋强劲,已占数郡,渭河以北,近乎沦陷。主上要军帅速决,言辞愈发凌厉,若这等良机还不抓住,恐怕……”
弥婆触不由有些心动,于是再派探子,得知楚军抛弃了辎重和营帐,已撤离阌乡,当真是要回援洛阳,终于受不得长安的压力和部曲蛊惑,留五千步卒守关,带着四万骑兵尾追而去。
一路追到灵宝西塬,南侧是高山,北侧是黄河,中间是个细长的峡谷,长约七十里,忽见楚军已扎好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遂令骑兵冲锋。
说到底,凉军还是看不起楚军的野战能力,就连吹了多年的楚人善攻守城池,这十几天在潼关前也见识了,不过尔尔。所以弥婆触固然用兵谨慎,但连续多次打退楚军进攻,心里难免生了骄气,没有及时勒马回转,而是打定主意,要借此战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再回头收拾檀孝祖。
列阵防守的是明敬率领的一万翠羽军,他善打硬仗,敢拼命,能效死,用在此地阻击再合适不过。监察司的同僚正在各屯各伍鼓舞士气,道:“都打起精神,握紧枪,赢了这场,大将军说了,今晚酒肉管够!”
“砍马腿,刺马腹,割人头!不许抢,也不要管冲到你身后的敌人,只看着前方,前方!”
“想想关中百万汉人父老,被羌人压榨多年!我们赢了这一仗,就能救无数人的命!”
“好了,敌人开始送死了!兄弟们,活着见!”
众兵卒放声大笑:“活着见!”
”弩手准备!放!”
“弓手准备!放!”
骑兵的马蹄声震耳欲聋,甚至盖过了黄河的翻滚呼啸,正前排的枪兵吴乞感受最为强烈,瞳孔里的敌军由小变大,几乎可以看到带着笼嘴的战马鼻子呼气时的颤动,弓弦的响动似乎只有一声,然后是撒豆子似的从天上落下来无数的箭矢,耳朵听到伍长大声嘶喊着蹲下,蹲下,他死死的把身子藏在盾兵的遮掩下,然后来不及反应,手里的长枪和敌人轰然撞击到一起。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膝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钻心的剧痛差点昏迷过去,不过吴乞也是上过多次战场的老兵了,能感到疼就说明还活着,急忙抬眼看去,发现敌人的这个骑兵没有正面撞上他的枪,只是从侧翼深深插进了马腹,而马腿也被旁边的斧手从下面探出去砍断,减缓了冲击力,那骑兵一头从马上栽倒,落进了队伍里,吴乞可以看到他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心里却十分平静,拔出锐刀,干净利落的砍断了他的脖子。
血花四溅,吴乞退后,立刻有枪兵补位,战时的队列变换是翠羽军的最强项,这是每天每月千万次的严格操练形成的身体反射,几乎变成了本能,而在战场上,这是活下去的护身符。
咚!
又是马身和枫枪碰撞,双方绞杀一团,战况惨烈。弥婆触心惊于楚军的野战水平,亲冒流矢上前督促前军力战,只要击溃这批断后的锐卒,穿过西塬峡谷,前面到了开阔地带,就可展开全军,凿穿楚军阵线,那时再进行分割包围,大胜可期!
突然,南山上出现一支万余人的伏兵,由齐啸率领,先以弓弩疾射,再砸以巨石,然后俯冲而下,从中间把凉军拦腰切断。接着分成两部分,一部结阵阻挡后半截的骑兵,一部从后方夹击前半截,和明敬合力,战至天色渐暗,吃掉了这部凉军